乐的时候,突然仆隶言从事中郎韩嵩请见。
正如袁绍手下有各种各样的派系一样,刘表在荆州的掾属们也根据籍贯、政治倾向、经史派别等分为多个派系,其中矛盾最为突出的便是挺袁派与挺曹派。
在曹孟德西迎天子之前,刘表这边儿也没有这两个派系,因为当时袁绍与曹操至少表面上合作无间,亲密得有如穿一条裤子。
不过在曹操控制住天子,与袁绍交恶之后,便生出了这两个派系。
吴臣、王威是强势的挺袁派,刘先、邓义是强势的挺曹派,至于蒯越、蔡瑁这些人则两不相帮。
目前而言,刘表的态度还是倾向于支持袁绍抗击曹操,所以挺袁派得到信重,挺曹派则受到了一些打压。
今日堂内议论的是接纳袁绍的盟友刘备,所以在场的大都是挺袁派的人物。
韩嵩则在之前与邓义、刘先等人共同劝谏刘表莫要与曹操为敌,所以当韩嵩请求入见时,便是刘表亦觉得有些讶异。
不过韩嵩毕竟在荆州相当有名望,刘表也没理由不见他,便命人召其入内。
韩嵩昂首阔步地进入堂内,眼角余光略略一瞄便看清楚了堂内的孙乾、糜竺、吴臣、王威等人,便晓得此番定为刘备之事。
不过韩嵩也不愿多生事端,向刘表恭谨行礼,又与左右诸人行礼之后,说道:“禀告使君,下吏方才经过襄阳南门,恰遇一则贼人逃脱,以及门卒私下收受商旅关津税,刁难商旅之事。下吏以为,如今荆州四方辐辏,商旅毕集,该当严厉申饬境内吏员,以确保商路通畅,乃可多得市税为州府所用。”
刘表一开始还以为韩嵩乃是听闻他决定收容刘备,所以前来捣乱,一听原来是为了这芝麻绿豆的事情,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笑道:“德高言之有理,那些胥吏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倒是德高有心,虽在休沐之日亦不忘公事。”
韩嵩道:“在下休沐日也无甚事情可做,本欲出城而游,恰遇上此事。还有,下吏在城门处听闻那门卒以窝藏包庇安众刘廙之事构陷刁难北来之商旅,虽最后查明逃走的乃是两个普通蟊贼,然门卒之行径着实恶劣,且刘望之兄弟如今只是涉事待查,尚未有公论,彼辈便以此事作文章,若不严加管束,怕往来商旅终会视荆州为畏途。”
刘表闻听此事竟然还与刘望之兄弟有关,不免暗暗皱眉,又不愿在孙乾、糜竺面前大谈特谈荆州内部的丑事,便说道:“德高所言,我会善加考虑,这吏治是该当整肃,届时怕还要德高多多出力才是。”
韩嵩道:“此乃下吏分内之事,不敢推辞。下吏此来便是为了禀明此事,就不耽误使君处置公务,这便告辞。”
刘表见韩嵩主动告退正是求之不得,便点头道:“德高且好好休沐,莫要太过操劳,来人啊!用我的马车送德高回府。”
待韩嵩离去之后,过不多久,达到目的的孙乾、糜竺二人也告退,堂内顿时就散了。
刘表心里想着方才韩嵩所言之事,便遣亲信去荆州南门查问。
刘表的亲信来到南门,询问了负责把守的队率,那队率没想到州府这么快便派人来过问此事,当下忙把自己思索好的说辞用来应对。
亲信听了之后倒也不觉得有何特别,只是板着脸把那队率训斥了一通,然后准备返回州府禀告。
不料亲信刚走了一半,却被人拦了下来,言有要事相禀。
那拦下亲信的人正是先前在襄阳南门负责盘查过往旅人的门卒什长。
门卒什长方才被队率训斥了一通后,喝令他回家反省,言若是他不识相,这门卒的差事也就可以不用再做了。
什长认为自己在工作之时并无大的差池,为何要背这口黑锅,不免对队率心怀怨尤,恰巧看到有州府之人前来过问,便生出了告举上司的心思。
亲信听了门卒什长的述说之后便有些犯迷糊,这二人一个言逃跑的是刘廙,一个言是蟊贼,一个言并州商人助刘廙逃跑,一个言手下门卒私下讹诈商人已经被惩处。
他也不知听信哪一方的说辞为好,便把那门卒什长带上,一同回了州府,把从二人处听来的版本一并报告给了刘表。
刘表见自己一查居然查出了花样来,立刻把那队率与什长以及当时在门下盘查的门卒一同喊了来,亲自过问了此事,还派人去市坊调查并州来的商人是何情形。
人做到刘表这个位置上时,看待什么问题都是带有疑问的。
虽然门卒什长找不到那叫破刘廙身份的人,其余门卒也没办法给予进一步的佐证,但刘表潜意识里便以为,跑的或许真是刘廙。
但是去市坊调查并州商人的消息传来,那商人果真是十天前从丹水入荆州境,沿途顺着南乡、顺阳、鄼县、阴县、筑阳、山都、邓县到的襄阳,并未经过安众,来到襄阳后也一直待在市坊里,直到今日分出一半商货准备南下江陵。
从商人的行为轨迹来看,果然与说辞相符无从指摘。
至于说刘望之兄弟有能力驱使远在并州的商人,显然刘表也是不信的,在他看来,安众刘家不过本地稍大的宗族而已,有算得哪门子的人物,怎会有如此广阔的交游。
鉴于没有确凿证据,刘表只得命市坊中人对这个并州商人稍稍留意着,对于门卒队率、什长的话俱都不予采信,各自责骂了一通。
处置完了这桩糟心事后,刘表暗暗心想,你刘廙既然逃脱在外,那刘望之肯定大有问题,还当好好审上一审,说不定就能撬开刘望之的嘴巴。
又心想这些不识抬举之辈,自己不过要为天子检验一下雅乐是否恰当,杜夔便给自己脸色,而本地士族竟然还敢以此事在背后议论,刘望之既然与那些人为伍,此番又力阻发兵北上,不识抬举之辈,诛之亦不足惜!
把这糟心事暂时抛之脑后,刘表又想起了刘备之事,他心想天子称刘备为叔,刘备又称自己为兄,那天子见着自己又当如何称呼自己?
称自己为伯?
刘皇伯?
这称呼貌似也不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