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前朝宠伎,住在这里总是不妥。杨熠将来若是知晓了,以他的性格还不知道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窗外,有一个挺拔颀长的身影任由风雪吹打一直站立着,犹如雕像一般巍然不动。一片一片的雪花飘在他的肩膀上,不多时就染白了他的头发和衣襟。
苏离兮不由暗暗心酸,安水屹每天傍晚都会过来,只站在窗外的长廊中等待着,一站便是两三个时辰,直到她熄灭了灯烛躺下,他还是久久的站立着。那孤零零的身影映在窗纱上,没得叫人不忍。
他说了绝不会为难她,不想见便不见。可他冒着风雪站在外间,痴痴守候着她、等待着她,可不是一种另类的逼迫?
她岂能不知他的心意?然,她该如何面对他?他们南郡安氏是乱臣贼子,逼迫小九亡国逃离,害死了李沣年和昶蕞,弄得整个天下到处战乱,害得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回不去了,她和他,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青梅双手托着的素银雕花碗,里面省着安神的甜汤。她随着苏离兮的目光看向窗外的身影,委婉地言道:“苏娘子,王爷又来了。这都等了您三天了,只不过想见您一面,您…您的心肠可真硬,唉!”
苏离兮默然:“你叫他回去吧!”
青梅言道:“奴婢们劝过多少遍了,都跪下来恳求了,可王爷不听呀!若是旁的男子,早就耐不住性子闯进来了,亏得我们王爷温和知礼。”
苏离兮看着窗外的影子,陷入了沉默!这么大的风雪呜呜吹着,就是钢铁一般的人也会倒下吧?她躲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尚且觉得手脚冰凉,看到窗棂上都积着厚厚一层白雪。她向来不是个狠厉冷情的性格,心中越来越是不忍了。
敬王,安水屹!你这是何苦呢?
“青梅……”苏离兮弱弱地言道!
“哎……”青梅急忙回头,充满期待的目光看向她:“苏娘子,可是愿意了?”
苏离兮低头无语。有些话,早晚都必须说清楚了!
青梅面露欢喜道:“奴婢这就去请王爷进来。”她喜滋滋走出去,对着安水屹行礼回禀着,苏离兮看到他的肩膀一颤,缓缓转过身来。
八扇青纱绣湖蓝光斑斓荷花碧叶沉香木屏风之后,安水屹的身影玉树临风,五官依稀可见。这沉香屏风用的是极为透光的贡品薄纱织绣,烛火摇曳中凭的增添几分朦胧的美感,令他的身影越发俊逸飘然。
隔着那薄薄的屏风,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般,他们久久地沉默着,时间变得迟缓而凝滞。
“离兮……”他的声音,依旧如多年前那般温雅动听:“你还在生我的气?”
“你长久站在风雪中,何苦折磨自己?”
“北疆的风雪比这里更加严寒百倍,三年来我都能忍受了,现在何惧这一点寒冷?”
她冷冷地言道:“小女叨扰在贵府上,不能有失寄居之礼,所以请王爷前来相见。多谢敬王爷收留小女。待小女身子好了一些,就会速速离去。”
他身子一僵,心中泛起一阵阵苦涩的滋味!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恨。”他知礼而沉敛,缓缓地言道:“我身为安氏一族长房长子,自然是无法推脱。你有多少恨?我都应该受着。只是,我希望你可以安心住下,敬王府永远都为你敞开大门。”
他凝视着屏风之后的情景,烛光透过青纱朦胧地镀在她苍白的面颊上,清冷地叫人不敢接触。
苏离兮摇头,淡淡地语道:“我乃前朝皇帝的宠伎,身居清平乐宫正六品主殿,这就是你们眼中的杨氏余孽吧!长久住在你大齐国敬王府上,未免遭人非议。只怕当朝大齐皇帝知晓了,也容不下我这样的人!”
安水屹眼神幽幽:“你本就是我的女人,何苦往自己的头上盖帽子。至于外间有何种闲言碎语,自有我一力去面对承担。到了如今,若是还不能护住你,要你为这些闲杂小事费心,我这些年也算是白混了!”
“呵呵……”苏离兮讥讽地冷笑到:“小女差点儿忘记了,您是当朝最有权势的敬王爷,听说安氏的诸多决策都是你的筹谋,大齐国夺得天下,王爷功不可没。”小九就是被他赶出京城的!
他低沉下眼睑,颇为伤感的言道:“无论我在外间是个什么样子?可在你这里,永远都是你最初认识的安水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