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案上一放,看了片刻,心中又渐渐涌起些难受。
“师兄。”
两道男声于屋中重叠而起,河洛微微一愣,抬头看去,却见孙权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笑意。
“江东不能没了周瑜。”将玉印放于施勋手中,孙权笑叹道:“我亦不能没了师兄。”
孙权笑容带着些许腼腆,一如少年时,温暖如初。
手指轻轻揽着施勋腕间,孙权低声道:“师兄,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同生,共死。”
身子猛地一震,河洛皱眉看向孙权,看着孙权不见丝毫犹豫的眸子,半晌,缓缓勾了勾唇角。
抬眼瞟向河洛,孙权眸中含着一丝挑衅,双手搓了搓,移动了片刻,一把将还处于呆滞状态的施勋紧紧抱住,坚定道:“师兄,我跟哥一样喜欢你,不对,我比他更喜欢你!”
施勋双眼无神被挤压着,半天回不过神。
河洛面无表情的看着孙权,眼神微微一眯,孙权猛的一声痛呼,捂着额头委屈的看向施勋。
施勋用了好半天来消化这个震惊的消息,捧着玉印的手摆哪都不是,茫然的站了一会儿,将玉印轻轻放下。
孙权略有不解的看着施勋,年轻的面上带着些许期盼,掩盖着眼中的紧张。
施勋沉默的看着窗外春暖花开,心中似喜似悲。
轻呼了一口,施勋缓缓道:“孙权,你,你可要想好了,这玉印给了我,你的寿命不仅折了一半,亦再不能称帝。”
孙权点了点头,莞尔道:“师兄,都听你的。”
嘴唇微微一抖,施勋摸了摸玉印,避开孙权双眸,咬牙道:“那好,过些时日我就回南陵,率兵去征讨西蜀。”
万万没想到施勋会这么说,孙权霎时间愣在原地,茫然道:“师兄,你……”
抿了抿唇,施勋笑道:“师兄害得你不能称帝了,总要拿些东西来补偿你吧,现在曹操忙着稳定朝政,暂时不会进军江东,我率兵取蜀而并张鲁,到时候便有力与曹操一抗,攻占北方。”
孙权默然不语的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施勋身后的河洛,半晌,缓缓道:“恩,师兄,都听你的……”
孙权眼眶微红,盯着施勋白净的面庞,温笑道:“你和哥同去,让哥,好好照顾你。”
公元210年,建安十五年三月,周瑜大病初愈,便请命回到南郡,率军征讨西蜀,孙权允。
次日,吴郡江边,施勋一身轻装上路,小船轻荡,唯有二人。
清风徐来,河洛缓缓撑起船杆,随着历史的潮流随波逐去。
江边杨柳又开,春拂碎花,与柳条中倏尔飘远,缓缓沉落与那水天一线间,逐渐消失的轻舟。
孙权茫然的注视着江水远处,喃喃道:“师兄,我喜欢你。”
春风暖暖滑过,将孙权的话语吹散于历史中,这年轻的君主心中或许还在期盼着些什么,却不知,此一别已是永恒。
十二月,巴丘
笔下微顿,将最后一个字落于纸上,施勋拿过一旁玉印,缓缓印了下去。
将信纸与印玺放于案上,施勋眸中映着缓缓流转的金光,轻笑着窝进了河洛怀中。
面色已是惨白一片,微微泛着些许青灰,施勋轻咳了两声,痞笑道:“其实死呀死呀的,也就死习惯了。”
河洛双手将施勋紧揽于胸前,闷闷道:“师兄,对不起。”
施勋双眼缓慢的闭起,抽了抽鼻子,声音微不可察,低低的响在了河洛耳边,“河洛,真疼。”
许久,怀中身体逐渐没了气息,一点点,化为冰冷。
河洛小心翼翼的将施勋放于榻上,俯身轻轻吻下,温柔的蹭了蹭那冰凉的唇瓣,帐内金光逐渐泛起,片刻之后再次归于平静。
帐外风声忽起,透过掀起的缝隙吹进了几点白雪。
半晌后,帐外脚步声响起,一亲兵撩开帐帘,出声道:“都督,外面落雪了,可要告诉将士们一声……都督!”
次日清晨,一个青色布包由巴丘火速送回了吴郡,那包内无甚杂物,唯有一玉印、一书信。
江东万里哭声连绵,天下名士齐来举丧,丧服与白雪化为一片,布满了大江两岸。
周瑜灵柩运回吴郡的当日,孙权捧着布包在白雪中站了一天一夜,不让任何人动那个覆满落雪的棺椁。
直到傍晚,守在棺前的武将才将满面泪痕,昏迷过去的孙权一步步抬回府中。
人人都道东吴之主重情重义,不忘周瑜大功,亲自在灵前守了七天七夜。
却无人得知,那七天里,孙权连眼都不敢眨,将传国玉玺在周瑜尸体上压了七天,直到第七日清晨,颤抖的在周瑜唇上落下一吻,刹那间,泪流满面。
周瑜的灵柩被葬在了历代君主的陵墓中,伴于旧主孙策灵旁,而另一边,则被孙权下令,安放他死后的棺椁。
大雪飘洒了一整个冬季,沉沉覆盖了东吴大地。
公元210年,建安十五年冬,周瑜病逝,享年三十六岁。
作者有话要说: 恩,成功的把师兄弄死了,于是还有一章三国卷就完了,剧透一下下卷,战国初期最有名的两个师兄弟,猜到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