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郎呢有人便问道。
在此,在此
就听得外边有人应道,然后杨齐宣快步走了进来,一见李林甫,立刻拜倒,叩头如捣蒜:小婿一时糊涂,犯了大错,令丈人气成这般模样小婿之过,任丈人处之,只求丈人爱惜身体,勿
无妨,无妨。李林甫看着他面上,叹了口气,缓声道:杨郎,你不必担心,此事你虽有过,但你妻亦非全对,你面上尚带伤,先下去请御医敷些药,万勿留下疤痕。
是,是,多谢丈人。杨齐宣羞愧难当,躬身再拜,然后退了出去。
李林甫又看了看众人,然后展颜一笑:我身体无碍,只是有些倦累你们不必如此,各忙各的去吧,府中上下,也不必禁其进出。
此语声音甚大,在外的叶畅皱了一下眉,李林甫这是何意,如果不禁进出,那么消息传出去,他的相位必定动摇
众人见他精神尚好,他又再三坚持,便依他所言退下。李腾空却有些不舍,然后发觉父亲对她使了个眼色,她便留在最后。其余人都退出之后,李林甫方才的精神顿时消失,露出疲倦之色,闭眼喘了两口气,然后问道:叶畅还在府中否
就在外边。李腾空低声道。
好,好,果然佳儿我家空娘亦是佳妇。李林甫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然后挥了挥手:你也退下出去时让叶畅进来。
大人
乖女,去吧。
李腾空满心不解,不过父亲的命令又不能违抗,只能自己出来,请叶畅入内。叶畅进去之后,却看到李林甫低声喝令使女,将他扶着坐了起来。
相公还是多躺一会儿为好。叶畅心中微惊,从方才御医的口中,他已经得知,李林甫有轻微中风的症状,此时平躺静养才对他最好。
再躺下去,就要抄家灭族了。李林甫阴声说道:不曾想,那杨郎竟然是只白眼狼,你虽是禁止内外出入,他却已将消息传了出去我料想,他能传递的,定是咸宜公主驸公杨洄处
叶畅只觉得太阳穴处猛然一跳:又是这个杨洄
李林甫言下之意,他也听出来了,与杨齐宣一起在李林甫面前编排他的不是的,定然就是这位驸马杨洄。想到杨洄还与王元宝勾结在一起,图谋所谓的傲来国,叶畅不禁想到自己与其人的最大怨仇。
兄长叶曙,便是亡于此人府中管事之手,虽然那管事已经被除去,但安知当初那管事是不是得了杨洄授意而为从他这等行状来看,他已经知道自己与他的怨仇,并且试图斩草除根了。
不长进的东西,枉我还对他寄予厚望李林甫在叶畅面前反而没有做什么掩饰,面色阴郁得可怕。
叶畅唯有苦笑。
事情的发展,在李林甫昏阙之刻起,便向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了。他原本主是报复一下杨齐宣,恶心一下李林甫,结果弄成这模样谁能想到,李林甫看似强壮的身体,竟然会如此不堪一击呢。
叶十一,我死之后,望你念在空娘的面上,多多照看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李林甫又道。
此话李林甫说得情真意切,当真是真情流露,仿佛临终托孤寄予大事。叶畅听得之后,却没有半点感动,只觉得背上冷汗涔涔。他忙向李林甫一揖,低声说道:相公何出此言
李林甫看了他好一会儿,叶畅弯着腰,只觉得仿佛有座山压在背上一般。此前叶畅并不在意李林甫的压力,凭借安东商会纠集起来的力量,叶畅甚至在某些时候可以无视李林甫的意愿。但现在不同,李林甫若真是濒死,不管不顾的临终一击,全天下有谁能承受得住
只怕连高力士都要退避
我知你心中有所顾忌,此前种种,老夫并非真心要对付你,若老夫真有此意,你以为靠着各家内宅里的几个妇人女子,可以挡得住老夫么
晚辈心中明白。叶畅道。
他确实心中明白,从一开始,得知李林甫变卦后的诸多举措,他心里就很清楚,李林甫并不是真的要与他翻脸。否则的话,他也不敢回到长安进长安容易,出长安城就难了。
在他判断之中,是他在辽东击契丹人击得太漂亮,收复建安州收复得太于脆,让李林甫感觉到了威胁。辽东之事,李林甫希望能抓到主导权,叶畅只是他派往辽东布局的人,而真正的大权应该控制在长安城中的李林甫手里。但是叶畅能力之强,超过他的意料,这让李林甫觉得,辽东情形可能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
叶畅用强硬的态度但相对柔和的方法,来回应李林甫。发动安东商会的影响,是表明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绝不让步的强硬立场,同时,叶畅亲自回长安,则是放出柔和的姿态,表示在一些非根本问题上自己愿意合作的诚意。虽然此后二人做出种种姿态讨价还价,但总体来说,李叶之间的关系虽没有以往亲密,却比以往更稳固。
以往是建立在可能的亲缘之上的,现在则是建立在共同的利益之上的。
既是如此,你当知老夫之语是真心的你直起身来吧,方才老夫昏倒,若不是你正好在此看热闹,也不知家里会乱成什么模样,甚至没准老夫的性命,都被那些人折腾掉了
这是李林甫的肺腑之言,也是他在死亡线上走一遭之后难得地说出真心话来,只不过李林甫口蜜腹剑的名声实在是太响了,即使他说真心话,叶畅也不敢认为是真的,只是弯腰聆听。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听得杨齐宣的声音响起。
丈人,丈人,小婿有错,小婿要见丈人
李林甫话说到一半,便又收了回去,他眼中再度闪动起阴森的光芒,和气地对叶畅道:十一郎,你且在旁候着,让杨郎进来,我们一起看看,我这位宝贝女婿,又能玩出什么名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