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3 耍心机追她

    一个女人要走时就是这般绝决，而她又这么聪明……陆少辛抓着她的手臂迟疑，力道也松下来。

    江小瑜看着他，然后慢慢伸出手，一点点将他的手拂开，转身往楼下走去。那脚步声踩在台阶上，因为穿着软底的拖鞋倒不也不响。

    可是一步一步就像踩在他的心上似的，感到痛，却又不一下子踩到底。心脏就那随着她脚尖压下来的力道，一紧一松，痛有些迟缓地漫延开来。

    待他回神，她已经走向玄关。

    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盯着她的背影喊：“江小瑜，你想清楚了。”

    这一声里带着某种绝决，或者威胁，威胁她今天只要踏出这个门，他便不再允许她回来的意味，虽然没有明说。

    她那么聪明，她肯定是听出来了。可是他看到她的脚只是微顿了那么一下，可能还不到一秒，就连头都没有回，迈着坚定的步子继续往门外走。

    陆少辛站在那里并没有追，只是看着门板关闭，她将他关在这个世界。一片空寂的感觉，竟比上次自己回家发现她不在更加茫然。

    “三少奶奶，三少奶奶这是去哪？”王嫂正在整理园子里的花草，看到她从别墅里出来，急急忙忙地迎上来。

    江小瑜脚步停下，看着王嫂一脸操心地看着自己，她知道这个佣人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也算是疼她的。口吻不禁软下来，说：“王嫂，好好照顾你们家三少。”

    “那你……”王嫂听着感觉不对，怎么像是分手的意思？

    “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保重。”她唇角牵了牵，继续往外走。

    王嫂想，果然这是要离开。掀唇欲留，又转头看了眼别墅，她知道江小瑜能从里面走出来，定然是陆少辛允许的，不由迟疑。

    江小瑜出了院子，喊了电瓶车过来，直接将她送到停车场。本欲就这样悄然离开，却没料到正遇上了顾东城。他那辆白色的玛莎拉蒂驶进来，稳稳地停在车位中，然后驾驶座的车门被推开。锃亮的皮鞋落地，挺拔的身影已经朝她走来。

    “去哪？”他问。

    语调虽然平常，可是眼中还是有些诧异。此时的江小瑜，长发披散着，额头上的伤口因为没有处理，所以犹看到一道红色结疤的划痕，白色棉质居家宽松短裙，露出膝盖上的白色纱布，脚上还穿着拖鞋。

    居然这样一副模样出现在停车场，像是被人赶出来的似的，他如何不诧异。

    江小瑜唇角轻挽，却是云淡风轻，也用平常的口吻，回答：“出去一趟。”

    顾东城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还是问：“有人为难你？”其实看到那份杂志，有人为难是必然的。只是如今他出面维护不合适，她也不会想让他多事。之所以还沉的住气，是因为她身边还有陆少辛。

    只是她如今这副模样，又哪里像是特意要出门？

    江小瑜摇头，笑的愈加疏离。

    顾东城深知她的性子，便不再过问。紧抿的唇轻启，侧头吩咐：“帮三少奶奶准备辆车。”

    身边的人应了，赶紧去取钥匙。

    “谢谢。”江小瑜说。她知道，顾东城是怕因为那些新闻，这家人把她看轻了。

    顾东城并不应，只是看着她，如今他已经失去呵护她的权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自己去承担。而且这些东西，还是当初自己一时冲动给她留下的后患。扼腕不是没有，但他如今却只能做到这样。

    车子很快开过来，司机帮她打开后座的车门，喊了声：“三少奶奶？”

    江小瑜才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往车子那边走过去。

    “晓寒……”他却猛然喊住她，江小瑜的手已经搭上车门，但并没有回头，只听他说：“外面记者多，自己当心。”千言万语，似也只能化成这样的叮嘱。

    “好，我会注意。”她转过头来对他微笑，那样的客气而疏离，然后坐进车内。

    顾东城的心不自觉地缩紧，却是感到深深的无能为力，只站在那里眼睁睁目送载着她车子远离，直至再也看不见。

    良久，顾东城才乘着电瓶车前往主院。

    客厅里，陆老、陆家大房夫妇，还有自己的父母都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总要有个交待，哪怕是误会，也该亲自澄清一下。

    其实有什么好说的呢？他是爱江小瑜的，怎奈她如今有了陆少辛的孩子，他与她算是已经结束。既然这样，就只能成全。

    而且上午的新闻发布会上，陆少辛也已经宣布了他们的婚讯。江小瑜将来无疑是要在陆家生存下去。过往种种追究起来，于她并没有好处。他既要为她好，自然是否认那些，只有撇清两人的关糸，江小瑜才能在陆家安身。

    又岂知，此时的江小瑜只想离开陆家……

    车子开进市中心不久，按照江小瑜的指示，将她放在某个路口，司机便被她遣了回去。站在大街上，身上的家居服其实还好，但穿着拖鞋总不像样子。

    说实话，离开陆家容易，只是她在长津市无亲无故，总要找个安身之所。很快，她就想到了荣欣欣。在长津市，她大概也只有她这么个朋友。

    其实楚菀也算一个，只不过她现在是陆家人……江小瑜现在多少都有些抵触陆这个姓。

    没有纠结太久，她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地址，身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掏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正是江妈妈。

    “小瑜，你在哪？”话筒那头传来江妈妈着急的声音，她此时人在她与陆少辛住的院子里，还没有进门，就听到王嫂说她离开了。

    “妈，对不起，我离开陆家了。”江小瑜如实回答。

    “小瑜，你这时候不能犯糊涂，再仔细冷静想想。你现在已经怀着孩子了，还有你昨天当着陆老和陆少辛爸妈说的那些话，你是真的想和陆家解除婚约吗？”江妈妈劝，语气也不由凝重了些。

    “妈，我没有糊涂，我想的很清楚。”她说，态度十分坚决。

    江妈妈闻言，也感觉到头痛起来。

    初见面的时候，只觉得这个女儿经历了那些事之后，突然长大了许多，也感觉欣慰。倒没料到自己高兴、轻松还没有两天，她就闹出这诸多事来。

    “小瑜，陆、江两家联姻，那是你们小时候就订下的。你爸死的早，江家就只有你一个女儿，那些产业也交在陆家多年，这个婚约并不是那么容易解除。”江妈妈与她分析利弊。

    “妈，那那些产业是不是属于我的？”江小瑜问。

    江妈妈沉默。

    其实江小瑜知道，那些产业是江爷爷去世时留下的。因为当年不满江爸爸娶江妈妈一事，写遗嘱的时候这些产业就全归到了江小瑜名下。

    “妈，我能养活自己。如果咱们江家的产业拿不出来，我一分都可以不要。对不起，您老了我可能没有能力供你优渥的生活，但是我会尽力。”

    爸爸常说，人不能自私，可是这次，她想要自私一次。她既已是重生的江小瑜，那么她应该过重生后的日子，而不是延续过去那个江小瑜的人生。

    “小瑜，你真的决定了？”江妈妈似听出她的绝然，这份魄力是从前只知享乐的她不会有的。

    “嗯。”江小瑜回了一个单音，却是十分肯定。

    那头沉默，半晌才传来江妈妈的声音，说：“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

    江妈妈挂了电话，没有去找陆少辛，而是直接去了陆家主宅。

    “陆老，亲家太太来了。”门被打开的同时，佣人已经扬声禀告。

    众人巡着声音看过去，见她进来，客厅里的几个人都不由都止了话头。

    “陆老。”江妈妈依旧恭敬地打着招呼，注意到厅内除了陆家大房夫妇，还有顾氏一家。

    “怎么这时候想到过来，是有什么事吗？”陆老平易近人地问。完全是长辈关心晚辈的口吻，也并没有因为江小瑜昨天的口不择言心生嫌隙。

    江妈妈坐下来，听到他的问题，表情有些为难，斟酌了下，说：“我刚跟小瑜通过电话，她已经离开陆家了。”

    “什么？”不止陆老面露诧异，其它人除了顾东城外，也都有些意外。

    江妈妈并不理会众人的反应，只接着说：“陆老，我们小瑜从前是刁蛮一些，也不懂事。可是血脉这事上，你们陆家既然这么坚持，我们也不好强求……”

    “小瑜她妈，你这话什么意思？”陆老问，面上虽不动声色，可是似乎也已将江妈妈今天的来意猜的七七八八。

    江妈妈叹了口气，说：“陆家既然不认这个孩子，小瑜她又坚持解除婚约，我实在没有办法……”

    “阮莺，你们什么意思？拿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威胁我们？”陆妈妈不曾说话，顾妈妈便听不下去了。

    “顾太太这话错了，我没有威胁任何人的意思，我只是表达一下我们的立场。”她们江家虽然没人了，也不能让人这么欺负女儿。

    顾妈妈闻言，唇角的笑愈加讽刺起来：“阮莺，你做事凭良心没有？凭什么你们说解除婚约，要提也是我们陆家提。”

    以为谁稀罕她女儿呢？

    “顾太太的意思，只要解除婚约是陆家提的，不损了陆家的面子就成？”江妈妈问。

    本来就觉得女儿委屈，这下倒是更气了。

    顾妈妈冷哼一声，说：“那当然，你还当你们江家是十几年前的江家？还当你那个女儿是宝贝？别说当年江家已经不在了，就算在，你当年也没有站在江家的资格……”

    “陆丽媛！”陆老厉喝，直呼女儿的名讳。

    顾妈妈像是积了十几年的一肚子火正要发出来，偏偏父亲向着自己，虽然闭了嘴，可是很不情愿。

    “顾氏想必事情也很多，少毅的婚事也算办完了，如果没没别的事，你还是回d市去吧，陆家的事还是少操心。”陆老说，已经明着下逐客令。

    “爸！”陆丽媛喊，有些不服气。

    她才是陆家的女儿，他怎么反向着江家母女？

    “行了，爸说的对，这原本就是陆家的事，我们不便掺和。”始终没说话，置身事外的顾爸爸拉着妻子起身。

    陆家家大产大，人也多，他本也无意多留。

    顾妈妈也看出来了，自己几年没回来，这父女亲情淡薄的可以，便冷哼道：“爸既然不愿意看到我，我走就是了。”然后看着儿子，说：“东城，咱们走。”

    陆老也不生气，仿佛是不在乎，只有陆妈妈像是少了个帮衬似的，显得有些焦急，又碍着陆老不敢说什么。

    此时陆少辛走进来，与他们撞了个正着。

    “姑妈，姑丈。”陆少辛打招呼。

    顾妈妈还记着上次他吼自己滚的事，没向自己道歉，又加陆老赶她，只有顾爸爸微微颔首，叫了声：“少辛。”

    顾妈妈却是理都没理便走了，顾爸爸只好跟上去。

    顾东城站在后面，两人走开后，与陆少辛对望一眼。

    此时一直沉默的陆妈妈见儿子走进来，直接拽着他的手臂走回客厅，对陆老说：“爸，既然江小瑜自己昨天承认了那孩子不是我们的，也愿意解除婚约。”她看了一眼江妈妈，说：“江太太也是赞同的，我看这门婚事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原本她也是这么个意思，江家主动提出也好。

    “解除婚约？”陆少辛抽回自己的手，看着母亲。

    “是江小瑜提出来的，她不是已经离开陆家了吗？”陆妈妈说。

    这次可不是她的原因。

    陆少辛不说话，只抿唇坐下。

    陆老看着大儿媳妇，说：“林楠，那你有没有想过，少辛今天已经宣布婚讯，下月完婚，到时怎么交待？”婚期已定，如果这时候又要解除婚约，不是间接承认这事那桩丑闻是真的？

    “可是爸，江小瑜的孩子本来就来历不明，难道我们陆家要吃这个亏？”

    江妈妈见她这样说话，欲插嘴，却被陆老伸手制止。

    他目光直视陆少辛，问：“小瑜的孩子，没人比少辛更清楚吧？”

    陆少辛点头，并未迟疑。

    “江小瑜已经说不是了，儿子，你傻了吗？还是被她迷了心智，这孩子我们不能要？”陆妈妈急了。

    她那模样就连始终没说话的陆爸爸都皱起眉，愈发觉得自己的妻子不可理喻。

    “妈，孩子是我的，这点我自己心里清楚。”陆少辛说。

    “你清楚什么？她和顾东城不明不白的，还失踪了好几天你都瞒着。”陆妈妈觉得自己的儿子真是鬼迷了心窍，怎么也拉不回来。

    只是陆少辛那样一个冷静的人，看着自己母亲的目光却越来越幽冷。陆妈妈无法无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再这样下去，可能只会把儿子越推越远。于是缓了口气，自认松口地说：“让我承认也行，必须做羊水穿刺，只要检查结果出来是你的，我就让你们结婚。”

    “陆太太，你好像搞错了，现在是我们小瑜不想跟少辛成婚。”江妈妈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

    “你……”陆妈妈闻言，觉得她们江家真是得寸进尺，竟被呛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阮莺啊，孩子的事按理来说，我们不应该掺和。可是他们都太年轻，又一时冲动。小瑜怀着孩子，你也要为她以后着想。”陆老适时出口。

    江妈妈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知道江丫头倔，你可能也劝不了，不如我找个机会跟她谈谈。”陆老说，也算是给她台阶下。

    江妈妈满意于陆少辛、陆老的态度，她其实也并不想真的解除婚约，且不说江小瑜怀着孩子，就是没怀，江家和陆家也早已分不开。

    现在陆老作为长辈给了面子，她便迟疑地点了头。

    陆妈妈看到江妈妈松口，此时没人支持自己，更感觉这爷孙两都掉进了江氏母女的圈套里，所以更加着急，扯着丈夫的手：“你倒是说句话啊？”

    她就不信，全家人都被江氏母女蒙了心。

    陆爸爸皱眉，不赞同地看着她。

    相对起陆妈妈的焦急，陆少辛则显的沉稳很多。他站在那里，喊：“爷爷，爸，妈。”然后看着江妈妈，也喊了一声：“妈。”

    “这是我和江小瑜，交给我们自己解决。婚期也已经宣布了，我会对江小瑜负责，也绝不允许婚约解除。”说到最后，目光与自己母亲的目光相接，他不是和他们商量，而是通知，尤其是对自己的母亲。

    陆老原本也是这个意思，感情与联姻终究不同。他虽然喜欢联姻带来的利益，可是更希望陆少辛与江小瑜在有感情的前提下结婚。

    听了这番话，觉得孙子这方面还是成长了一些，不由感到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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