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国安这时插嘴道:“赵太保,闯逆不仁,贪小袁营军强,早有吞并之心。但袁大掌盘子不愿屈服,便有脱离反正之志,只是碍于闯贼兵强马壮,未敢动作。”
袁时中叹气道:“小人本期豫抚王大人收容,互通书信逾月。谁知运气不佳,恰逢援剿总兵刘超给闯军策反,却杀了王大人。”
方国安接话道:“袁大掌盘子最初是通过我老方联络上的王大人。做事需有始有终,我老方既然来投赵太保,就也想求赵太保也给袁大掌盘子指条明路。”又道,“袁大掌盘子的部曲实力不俗,去年鞑子进犯,好些都折在了袁大掌盘子的手里。”
去年十月底,明廷与清国的和议不了了之。十一月,清国再次分兵破边攻入明境,并迅速肆虐到京畿、山东等地。
阿巴泰等清将出兵前,黄台吉曾对他们叮嘱过要对大明境内的流寇善加抚慰,“申戒士卒,勿误杀彼一二人,致与交恶。如彼欲遣使见朕,或有奏朕之书,尔等即许传达”,欲图打着匡扶施政无能的大明江山的旗号,拉拢流寇。
然而事与愿违,清兵在大明境内攻城略地,横行无忌,一支分队却于本年正月在海州为小袁营兵马袭击而溃败。回头再看,这支清军分队实则当时人数并不多,驻扎海州城外收拢军资并未料到小袁营兵会突然到来。因秉承黄台吉“和睦流寇”的政策,当地清兵起先尚在动摇,战意不浓失了先机,但小袁营有备而来,占据人数优势亦颇骁勇,轮番递进接连不断,清兵抵挡不住,退城据守,小袁营始才退却。
小袁营这一战规模收获虽说都不大,但却是清兵此番进犯以来的唯二的败仗——清军负责牵制辽东明军的多铎部去年底也被镇守宁远的吴三桂率军击败——袁时中经此声名大噪。
“袁大掌盘子劫富济贫,怎么还杀起了鞑子?”赵当世笑问。
“俺们终究是汉人,杀鞑子义不容辞!”袁时中朗声回应。
赵当世笑着说了声好,心下当然知道袁时中驱逐外虏自是一份心,但希望借着杀清兵的功绩向大明朝廷献媚求和恐怕也是重要意图。此等不足为外人道的事赵当世心里清楚,自也不会主动将它戳破。
方国安道:“袁大掌盘子有忠贞之心,素闻赵太保仁义无双,胸襟似海,看在袁大掌盘子报国心切的份上,能否为小袁营就抚之事牵线搭桥呢?”说着看了一眼袁时中。
袁时中随他声落,立刻起身跪地,殷切道:“若得赵太保收用,俺小袁营一定全心为国,不敢再生二心。俺袁时中愿为赵太保粉身碎骨!”
赵当世忙将他扶起道:“袁大掌盘子言重了,我等都有为君为国之心,理应同舟共济,共纾国难。贵军善战之名赵某久仰,苦于无缘接触。今日相见,大慰平生。国难当头,自是全力相帮。”
袁时中闻言大喜过望,连忙再拜,赵当世脸上笑着,却暗自思量对袁时中的安置。毕竟袁时中曾是李自成的人,要是投靠自己,相当于公然挖了李自成的墙角,李自成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箕山大鸿寨辛辛苦苦走一趟便成了镜花水月,从长远看来不划算。可要不是不把袁时中庇护在赵营的羽翼下,就算替袁时中争取来了朝廷的敕封,以李自成的秉性,自不会容忍小袁营继续存在侧畔,十有八九会发大兵攻击,到那时,赵营无法援助、其他各路官军定也不会趟这混水,小袁营覆灭可见,招安终究白忙一场。
坐回位上,赵当世沉吟不语,方国安与袁时中互相看看,皆忐忑不安。过了好一会儿,才由方国安出声询问道:“赵太保,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袁时中咬牙坚声道:“俺们小袁营报效朝廷之心天日可鉴,赵太保若还信不过小人,小人也认命了!”说着屁股一抬,拔腿就想走。
“且慢!”赵当世大手一立,“袁大掌盘子误会了,招安的事,包在赵某身上。”
袁时中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正立堂中恭敬道:“赵太保要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只要是小人力所能及,绝无推辞!”
赵当世面凝如山,霍然起身,与他相视对立,两人都是体态魁伟之辈,此时犹如两株苍松挺拔,直让五短身材的方国安观之自惭形秽,坐着不敢动。
“袁大掌盘子是真豪杰,我赵某信得过。”赵当世先说一句,“赵某说了招安可以办到,那就一定可以,袁大掌盘子把心放在肚子里便是。”
“小人遵命。”袁时中微微低头。
“但要走赵某的路子,就要按照赵某的章程来。”赵当世肃道,“淮上非久居之地,袁大掌盘子要保存身家,必须另择去处。”
“什么去处?”方国安与袁时中异口同声问道。
赵当世没直接回答,而是起手向天一指,目光顺看过去,方向却在东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