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奉陛下谕令送这口棺材到东灵去!”
言下之意他们是奉圣命出城的,并非随意可欺的普通士兵。
仑越待要开口,昆吾伤摆手阻止,自行出了马车。
他并没有什么身为陛下的自矜,这个身份到底配得上多少矜持,他比旁人都更加了解。
只见他走到护送棺材的士兵身旁,好言好语问道:“这位小哥,敢问棺材里的人是谁?”
士兵看了看身边的同袍,反正这也不是秘密,何况昆吾伤好言相问,他也不好意思驳回人家的面子。
便道:“是起义军头领殷朔,陛下恩旨赐他葬于故土。”
原来是殷朔。
想到当初自己和殷朔也曾有过牵连,昆吾伤不禁生出唇亡齿寒之意,笑得一脸无奈。
反倒是那士兵好言提醒,“您快进城吧,这棺材的确晦气,别冲撞了您。”
说着朝身后一摆手,护送棺材的队伍让开了一条路,昆吾伤回到马车上,马车朝北璃宫城进发。
一路热闹繁华,百姓衣着锦绣在街头来来往往,叫卖声不绝于耳,不知是什么点心的香味一阵阵飘进马车里。
久闻北璃京城繁华似锦,如今一见才知名不虚传。
靠近宫城的时候昆吾伤看到一座十分高大气派的酒楼,离宫城极近,想必是京中达官贵人的挚爱。
上书玉膳楼三个字有些眼熟,像极了玉扶的笔迹。
只是比起她的字迹更加飞扬洒脱些,多了一分指点江山的豪气,少了闺阁女儿的拖沓累赘。
这到底是不是玉扶的笔迹,他一时也看不出来。
车到宫门前,仑越上前道:“劳烦通报一声,西昆陛下到访。”
顾述白让严铮派人送昆吾伤一行人来,自然知道他几时会到,却没有派朝中官员前来迎接,仑越感受到了怠慢。
他心中既为昆吾伤不忿,又清楚降国没有尊严,只能强忍下来。
守在宫门外的御林军士兵点点头,转身进去通报,却不是通报御前,而是向顾寒陌通报。
“大统领,昆帝一行人来了,正在宫门外求见陛下。”
“知道了。”
顾寒陌早有准备,朝黎明道:“你把这些名单点齐,我去去就来。”
黎明看着他大步朝宫外走,眸子微眯,“难道是要给西昆陛下一个下马威?这种活如今也能派给他做了?”
黎明时刻操心自己的准妹夫被带坏,从前他看顾寒陌跟他一样老实,现在怎么觉得他越来越不老实了。
好像是……跟黎兔在一块儿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他忙忙摇头,把手里的名册交给边上的士兵,偷偷跟上顾寒陌看看他怎么对付昆吾伤。
昆吾伤一行在宫门外等候,只见顾寒陌一身戎装而来,看士兵们对他恭敬的态度,想来他现在在北璃担任要职。
昆吾伤朝他虚虚拱手,“三公子,多年不见,一切可好?”
他们也算是旧识,顾寒陌也拱了拱手,“托昆帝的福。昆帝一路远来辛苦了,陛下特意交代若昆帝进京先不急着觐见,去驿馆休息休息洗净风尘再说。”
昆吾伤好似想到什么,眉梢微挑,“驿馆?哪座驿馆?”
顾寒陌面不改色,“京城只有一座驿馆,昆帝不知道吗?”
昆吾伤头皮一紧,立刻明白自己这一路行来为什么眼皮直跳了——
玉扶太狠了,竟然想把他和昆君玥放到一处!
他们两在西昆就是死敌,如今西昆连国玺都交出去了,昆君玥只会比从前更十倍百倍地怨恨他。
他要落到昆君玥手里还能有好?
昆吾伤下意识抹了一把额上,“不必休息了,既然到了京城不拜见陛下我心中不安,还请三公子行个好。”
顾寒陌轻佻地睨他一眼,“想当年昆帝还是西昆七皇子的时候,出使东灵在临安无恶不作,连我顾侯府都不放在眼中,还在府里和我大哥打了一架。那个时候昆帝年少轻狂的模样,我还记忆犹新。怎么,如今成了皇帝倒学会求人了?”
“你!”
仑越下意识护主,昆吾伤立刻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他别不识相。
被顾寒陌羞辱一番算得了什么?
总好过去和昆君玥拼死拼活要强。
他仍做笑脸,“三公子一向大度,何必还记着昔年之仇?何况你大概不知道吧,令兄顾述白流落西昆是我救了他的命。难道三公子就这样对待顾家的救命恩人吗?”
昆吾伤很懂得顾家人的软肋在哪,一戳一个准。
在顾寒陌身后不远处偷听的黎明捂住了嘴,放轻呼吸,想听听顾寒陌会如何回答。
这要是顾述白在或许还能巧舌如簧争辩一番,顾寒陌嘴皮子不算机灵,他能辩得过昆吾伤吗?
顾寒陌顿了顿,好一会儿抬起头来,一脸茫然,“有这回事吗?我没听说过。”
昆吾伤:“……”
看来玉扶是恨及了他,顾寒陌才会做出这番装疯卖傻的姿态,不肯放过他。
他知道自己是逃不过此劫了,索性道:“好吧,去驿馆之前有件事还想问问三公子。若三公子觉得可答便答,不可答便罢了。”
顾寒陌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他提问。
昆吾伤道:“他们俩还好吗?”
顾寒陌眉头微蹙,看向他,不知他这没头没脑的“他们”指的是谁。
待看到他那一双眼睛,里头交织着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舍弃,有期待甚至还有欢喜,顿时了然。
“陛下和大哥很好,如胶似漆,这几日形影不离一直在一处。”
若不是听他亲口说,很难想象顾寒陌的口中能说出“如胶似漆”“形影不离”这样儿女情长的话。
昆吾伤笑了笑,“果真如此。顾述白没有得到任何惩治么?”
顾寒陌一顿,“没有。不过也没有任何嘉奖,大哥此番立下大功也犯下抗旨的大罪,算是功过相抵吧。”
反正朝中没有人提让他晋封的事,毕竟他犯了那么多错,每一条说起来都是大罪,让京中许多大臣彻夜难昧了好几次。
也没人提处罚他的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次回来之后和玉扶夫妻情分更深,这个时候提出处罚,岂不是太煞风景?
这种摆明了往刀口上撞的事,没人敢做,包括天云破。
故而顾述白的事就这么搁置下来了,一切还真像玉扶当初说的那样——
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昆吾伤闻言一笑,“我明白了。驿馆在哪?这就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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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吾伤:大哥,我来了!(张开双臂拥抱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