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在商议,忽听榻上的殷朔呓语出声,“孤家寡人,孤家寡人……”
嚷嚷着要给殷朔点厉害瞧瞧的顾宜,莫名其妙地收起拳头,顾述白道:“罢了,既然人已经带回来,昏迷不醒地送回去反倒惹了事端,等他醒来让他离开便是。”
玉扶点点头,“好,我照顾他,你们都回去吧。”
省得他们在这里看着殷朔,越看心里越不舒服,恨不得打他一顿才罢休。
顾述白不由分说拉着她走,“让下人照顾便是,放心,他死不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殷朔这样的人才会长长久久活下去。
玉扶点点头,众人一同离开小院,用过晚膳后玉扶顺路来瞧了一眼,听见屋子里有说话声。
“……殷丞相,是您醉倒在巷口,被我们小姐带回来的。回来后细看才知道是丞相,便将您暂时安置在这里。”
殷朔的声音顿了顿,“是镇江长公主?”
“正是,小姐和公子们才离开不久。殷丞相饿了吧?不如用些吃食再走?”
留在院中的小厮性情开朗,口齿干脆,“正巧,这个屋子先前是殷小姐住的。殷小姐最喜欢吃嫩牛乳糕和水晶饺,您用一些吗?”
殷朔看着桌上摆的几样点心,微微一愣,“这些是姬瑶爱吃的?”
小厮道:“是啊!殷丞相不知道吗?”
殷朔面对他好奇的眼光有些尴尬,他身为兄长对殷姬瑶如此狠心,而顾侯府一个小厮都知道她喜欢吃什么。
她不过在顾侯府住了两个月,却在相府住了整整十七年。
“咳咳。”
玉扶故意踏重了脚步声,屋里的人听见动静,小厮忙迎出去,“小姐来啦?”
玉扶略点点头,“嗯,我来瞧瞧殷丞相。你去忙吧,不必在这里伺候了。”
小厮行礼告退,玉扶进了屋,殷朔坐在榻上目光温柔地朝她看来。
玉扶深知是因为救命之恩的缘故,她并不打算仗着自己救了殷朔而怎么样,便道:“你能起身了,看来没有伤着,趁着还没宵禁快些回府吧。”
殷朔朝桌上看了一眼,原本没有什么食欲,现在忽然想吃了。
他走到桌边自顾自坐下,“你就这么讨厌我,让我喝口热茶吃点东西的时间都不肯给吗?”
玉扶自然不是这么想的,“只怕殷丞相不敢吃顾侯府的东西,所以没敢劝说。既然你敢吃,就喝点热牛乳暖暖身子吧。”
殷朔笑了笑,目光中是少见的温和,“我为何不敢?你若要对我不利,就不会把我捡回来。”
玉扶道:“你没听见小厮刚才怎么说的么?我把你捡回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是你,以为只是个普通百姓。”
殷朔嘴角一撇,端起牛乳茶慢慢啜着,“我不管,总归是你救了我。”
玉扶一时语塞。
堂堂丞相竟有这副耍无赖的面孔,她还是头一次见,又好气又好笑,只得端起茶盏喝了半口,“如果今日我不救你,你也不会死在雪地里的,不是吗?”
殷朔道:“哦?那我会怎么样?”
玉扶托腮细想,“或许相府的人发现你不在会出来找你,或许会有别的人路过。”
“我是瞒着府里人出来的,府里也没有人关心我的死活,无论是父亲还是妹妹,还是那个名义上的夫人。天色已晚,这种时节很少人会在街上行走,未必有人发现。”
殷朔慢条斯理地吃着,抬眼看玉扶,“所以你不救我,我今天真的可能死在路上。”
玉扶还是不信,“不会的,以你的能力,如果最后的死法是喝醉冻死在雪地里,一定会成为史书上最大的笑话。”
她想,就算没有人救,殷朔也会自己从雪地里爬起来。
他醉得不算厉害,就算醉了,他的头脑也比旁人清醒百倍,怎么可能会以这么愚蠢的方式死去呢?
殷朔自嘲道:“你好像把我当成了妖魔鬼怪,刀枪不入。其实我不过是……”
“是什么?”
“没什么。”
殷朔喝净一碗牛乳茶,朝屋子里看了看,屋子陈设精致典雅,作为隔断的多宝格架上摆着几只白玉摆件,墙边立着一支价值不菲的古董定瓶,里头斜插着梅花。
看起来不像普通的客房,倒像是小姐的绣房。
他细细打量一遍,“听下人说,之前姬瑶就是住在这里的?”
玉扶听他主动提起殷姬瑶,忍不住蹙起眉头,不愿去想他对殷姬瑶的所作所为,只淡淡应道:“嗯。”
殷朔由衷赞叹道:“这里比她在相府的闺房还好看,是你安排的,还是顾酒歌安排的?”
玉扶听他提起顾酒歌,眉头微蹙,“二哥的安排就是我的安排,我们一家人不分彼此。姬瑶和二哥是好朋友,现在也是我的好朋友。她住在这里的时候羽扬也在,两人更是无话不谈。”
昆羽扬。
殷朔自然明白,昆羽扬为什么会在顾侯府住着。
无非是担心她在围场撞破他手下人谈话,会被自己和大皇子杀人灭口,为此不惜千里迢迢一路向西去寻顾怀疆凯旋的队伍。
后来二皇子登基,她的证词不再有意义,宁轩这才把她接回自己府里。
殷朔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道:“她能成为你的朋友,是她的福气。我有些头晕,你能陪我出去走走吗?”
他扶住额头,玉扶出于医者的本能,下意识去探他腕脉。
并无异状。
他看起来斯文,不像顾侯府习武之人格外强健,却比一般人康健许多,何况……
没听说受冻伤会头晕的。
殷朔当面被拆穿,脸不红心不跳,“可能是酒喝多了,总之我想出去走走。难道长公主连这点地主之谊都不肯尽吗?”
走就走吧,走一走就派人送他回府,不会耽误事。
玉扶这样想着,同他一道走出小院,殷朔轻车熟路地朝花园里走,玉扶隔着两步远的距离跟在他身后。
两人的身影在暗淡的月光下模糊不清,待他们走远后,小院院墙拐角后走出一个人来。
正是顾述白。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殷朔和玉扶,良久,抬起头看向天空。
一痕新月细如丝,薄如纱,白似牛乳。
他思忖片刻,放轻脚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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