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疆俯下身扶起丹阳公主,女子身上浓重的熏香让他蹙起眉头,其中夹杂着某种臭味,他一时没往下深想。
他的目光在殿中环视一圈,“丹阳公主所言不假,陛下的确曾对本侯这样说过,是去年冬天的事。陛下在御花园的梅树旁说的,当时高公公也在场。”
高公公的宁帝身边最信任的宫人,众人转头,看到他从殿外走进来,躬身一礼,“回禀诸位大人,丹阳公主和顾侯爷所言属实,奴才是亲耳听见的。”
这下事情乱套了,陛下属意的太子人选刺杀了陛下,总不能让刺杀陛下的人当新君吧?
荒唐,实在荒唐!
大皇子沉不住气想站出来,殷朔给了他一个眼色,自己站了出来,“本相可否说一句话?”
丹阳公主见他走近,下意识朝后一退,幸好顾述白在身后暗扶了一把,她才没有摔倒。
这一退,顾述白想到了许多。
他派精锐去相府把丹阳公主接出来,想她是二皇子的胞妹,一定最着急为二皇子洗冤。
却没想到她现在变成这副模样,又瘦又染着病,看起来在相府过得并不好。
最让他诧异的是,丹阳公主好像很怕殷朔,就像老鼠怕猫一样。
他还记得丹阳公主在春和园羞辱殷朔的场景,那时她多么骄傲多么颐指气使,堂堂东灵嫡公主,她为什么要怕殷朔?
顾怀疆道:“丞相请说。”
殷朔欠了欠身,“丹阳公主是本相的夫人,本相相信她的话,自然也相信顾侯爷的话。只不过侯爷也说了,那是陛下去年冬天对您说的话,那陛下后来还说过吗?”
顾怀疆顿了顿,“陛下未曾再提过,那个时候他得了一场重病,醒来之后对大皇子和二皇子二位殿下都有所疏远,这个诸位大人应该还记得。”
众臣若有所思地点头,的确如此。
那之后宁帝疏远了两个皇子,封了镇江公主又大肆奖赏了顾怀疆,对顾侯府的宠信达到空前的高度。
殷朔笑了笑,“正是。既然陛下没再提册立太子之事,也没留下密诏或是旨意,那就说明他不想再立二皇子为太子了。既然内阁和顾侯爷手中都没有陛下诏令,那我们就只能从陛下的皇子中选贤举能。大皇子是长子,没有嫡子的时候长子有最大继承权,何况大皇子也是诸位皇子中难得的贤能。我认为应该速速让大皇子登基,以新君之名料理先帝丧仪。”
顾述白道:“若有嫡子呢?”
宁帝自然有嫡子,二皇子是宁帝唯一的嫡子,先皇后故去后宁帝再未册立中宫皇后,可见对嫡出身份的重视。
若没有刺杀一事,二皇子成为储君的可能自然大过大皇子。
可惜……
殷朔抬眼看他,“陛下的嫡子弑父杀君,等同于没有嫡子,不是吗?”
丹阳公主忽然大声斥责他,“你胡说,二皇兄没有弑父杀君,这分明是大皇子和你的阴谋!”
“啪!”
殷朔一巴掌抽在她脸上,顿时满座皆惊,众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皇家的金枝玉叶,他竟然敢打?
丹阳公主捂着脸,唇角鲜血流出,殷朔看在眼中神态冷静,“恕微臣对公主不敬,既然公主嫁进相府,殷朔有责任教导公主。如今朝中纷乱众大臣正在商议,实非公主撒野的时候。来人,速速把公主送回相府!”
殿外早有殷朔的亲随等着,听见号令立刻进来把丹阳公主拖出去,她挣扎着大喊,“殷朔!你要报复就冲本公主来,你怎可行悖逆之事助纣为虐!”
她的声音很快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大臣们面面相觑,陛下才刚去,殷朔就敢这样对丹阳公主,可见他有恃无恐。
她口口声声说是大皇子和殷朔勾结害死陛下,嫁祸二皇子,难道殷朔是怕她继续说下去才命人拖走她的?
顾述白看着殿外的方向,丹阳公主被拖出去之前,朝他看了一眼。
她看他的眼神不再如从前装着爱慕,那个眼神里写满惊恐和无助,像是哭诉,更像是求助。
仿佛在说,请他一定要为二皇子主持公道。
他回过头看向殷朔,“如果二皇子所谓的弑父杀君被证明是栽赃陷害,那陛下就还有嫡子。到时选贤举能,又将是新的局面,据我所知二皇子至今未认罪画押。所以,在审清楚陛下遇刺的幕后真凶之前,新君不能轻易立下。”
顾怀疆笑着看向众人,“述白的意思,就是本侯的意思,不知内阁诸位大人和季老大人,还有丞相怎么看?”
陈阁老率先道:“我赞同!当务之急是查清陛下遇刺之事,册立新君之事宜暂缓!”
其余几位阁老以陈阁老马首是瞻,纷纷赞同先彻查宁帝遇刺之事,季道公笑着打哈哈,“老夫身为下臣,自然听从内阁安排。”
他又一次无形中表达了对内阁的支持,殷朔的肩上像压着一座大山,根本抬不起头。
他笑得勉强,“自然,我也要听从内阁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