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铮巴不得能进去听他们说话,他在帐子外头趴得脖子都酸了,“好,交给我了!”
他像只大兔子似的钻进大帐,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扬了扬手上的扇子,大摇大摆坐到了屏风后头。
好像他手里拿的不是扇炉火的扇子,而是御赐的尚方宝剑似的。
严华实不好赶他出去,众人言归正传,顾怀疆道:“述白方才的话还没有说完,你继续说罢。”
顾述白点点头,朝严华实道:“诸位请放心,渭州和长川不会有事的,昆吾伤的主战场仍然会在竹关。”
怎么一会儿不在竹关,一会儿又在竹关的?
饶是众参将跟了顾怀疆许久,一时也意会不了顾述白的意思。
他慢慢解释道:“昆吾伤需要一场速胜,攻击两翼防守薄弱的城池是他最好的选择。他会这样想,我们自然也能想到,所以我们应该派兵增援长川和渭州。那么——”
“昆吾伤难道想不到,我们会增兵长川和渭州么?”
听到这里,众人已经明白了,“明白了,反其道而行之!昆吾伤想到我们会增兵长川和渭州,那竹关的兵力自然减少。他又何必去攻打增兵后的两翼?应该直接打兵力被减少的竹关啊!”
“怪不得大将军说不必往两翼派兵,还让二公子和三公子去冒险,原来……”
严华实说不下去了。
他可以想象,顾酒歌和顾寒陌现在一定视死如归赶赴两翼,而后夜不能寐地思索对敌之策。
最后他们会发现,自己的努力根本派不上用场,敌人根本就不去他们那里……
这次第,怎一个惨字了得!
顾述白看众人神色,他们对顾怀疆这种坑儿子的行为敢怒不敢言,暗暗心疼顾酒歌二人。
他轻咳了一声,“诸位不必为二弟和三弟担忧,其实我刚随父亲上战场的头一年,父亲也是这样磨练我的。”
这种磨练的好处,就是让他学会了自己去分析思考,而不是处处听从父亲的命令行事,却不知为何要这么做。
后者培养出来的是能统兵御敌的参将,前者培养出来的,才是能指挥万千兵马的主将。
现在顾酒歌和顾寒陌可能理解不了父亲的做法,但他们很快就会在以后的战场上,察觉到这种培养的好处。
顾述白的话提醒了众人,老金竟噗嗤一笑,“我想起来了!少将军刚来战场那年才十七岁,还——”
顾述白含笑,淡淡看他一眼。
谁愿意把自己还是毛头小子的黑历史翻出来,给大家当笑话听?
老金笑呵呵的脸立刻平复,低下头去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说。
他心中暗暗腹诽,大将军教出来的孩子都跟大将军一样,看起来温和得像读书人,只要笑着看人一眼就能在气势上压住人。
顾述白如此,连小小的玉扶都是如此。
他听严华实说,这就是儒将和杀将的区别,前者以德服人,后者以武服人。
顾述白满意地收回目光,身为顾家军的少将军,这点气势他还是有的,“那我们继续说,竹关再度作为主战场,应该如何排兵布阵。”
……
玉扶跟着顾酒歌和顾寒陌回他们的帐子,说是帮他们收拾行李,其实根本用不着她。
两人的行李几乎没有动过,从帝都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方便随时转移阵地。
玉扶一看,统共就是一人一个箱子,她尴尬地摆摆手,让身后的士兵把自己给他们准备的物品拿出来。
一、二、三……
一共四个包裹,每一个都鼓鼓囊囊的,看起来东西不少。
玉扶一个个拿起来给他们,“这个里头是药草,不敢说是解毒万用的灵丹妙药,危机时刻煎水服下好歹能延缓毒发,撑到我来。”
装着药草的包裹她一人怀里塞了一个,顾酒歌笑着收下,一向话不多的顾寒陌却蹙着眉头。
“玉扶,你就不能像戏里演的那样,把草药熬成一个小小的丹药吗?万一我们被敌军追杀流落荒野,哪有办法生火熬药。”
玉扶愣了愣。
对啊,她怎么早没想到?
一定是日夜兼程赶来竹关之后,一直忙得团团转,忘了这个更简便的法子。
现在想炼丹药已经来不及了,玉扶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实在没法子煎药的时候,就嚼碎了吞下去。还有……”
她露出揶揄的笑容,“三哥不是最讨厌听戏了吗?”
这下轮到顾寒陌尴尬了,玉官那件事的确是他做得不妥,玉扶时常拿来打趣他。
她又捡起两个包袱,仍是一人一个,“这里头是点心和肉干,是从帝都运粮来的人送来的。”
顾酒歌稍稍打开一看,里头的点心都是御膳房的花样,一看就不是给军中将士的。
“这是陛下给你送来的吧?我听军中的将士说,陛下给你送了许多公主仪制该有的东西,生怕你在边关受委屈。这些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们不挑食。”
“不管不管,就要给你们!”
玉扶难得任性一回,把她给两人准备的东西都分派好,心中才稍有安慰。
两人忽然明白,玉扶刚才在帐中听见他们分析两军情形,她是担心他们两人有危险,又明白顾怀疆的军令不能更改,才会用这种方式表达她的担忧。
她到底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真是难为她了,顾酒歌望着她头顶,忍不住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