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山之外,黑色的军帐绵延无尽。
柳婷婷率军归来,见一队士兵头上系着白布,边上还放着一具棺材,面上风云变色。
“是谁?”
她问棺材里是谁。
“回柳副将,是钱参将,他被东灵的少将军一箭穿喉射死了。”
“少将军?就是率军到渭州支援的那一个么?”
她撤军之时远远地看了一眼,并不真切,隐约觉得是个俊朗的年轻人,一身气势非同寻常。
比起渭州守将那个美郎君,他的容貌尤胜,气度也非常人可比。
一箭穿喉……
顾家军的下一代,比她想象的更优秀。
柳婷婷匆匆瞥了棺材一眼,“我知道你们都是钱参将的直系部下,可战还没有打完,披麻戴孝是不是早了点?为了军心安稳,赶快摘了吧!”
说罢带着身后几个属下,大步朝中央大帐走去。
军心这种东西,对西昆大军来说可有可无,这么多年城头变幻大王旗,什么柳家军王家军谢家军,年年率军来攻东灵,可曾占下半座城池?
昆帝的眼睛只盯着东灵的锦绣河山,哪管边境打仗死了多少人,他也要夺下东灵的江山!
为这,西昆国中四肢健全的人,不论老弱妇孺,都学着拿起刀枪棍棒。
要不是知道东灵人只敢守不敢攻,谁会不要命来打仗?
说起来,他们的军心是东灵人给的,是顾家军给的。
领头的将领叹了一口气,将头上的白布解下,“兄弟们,先把钱参将的遗骨供起来吧。等此战结束,才好送他回乡的。”
底下一个士兵随之解下白布,“队长,我真希望顾家军快点打赢,我们就能早点回国了。”
“胡说什么?!”
被称为队长的人低喝一声,目光扫视四处,“这话存在心里便是,宣之于口就是死罪!别的将军领兵时犹可,这位柳大将军可不会饶你!你难道不知道,他们兄妹和顾家军有血仇?”
……
“大哥,我回来了。”
大帐之中,柳况一回身,目光锐利地扫视柳婷婷,“我听说顾家少将军率军前往渭州支援,立刻派人去接应你,幸好你没事。”
柳婷婷被他看得不自在,“我没事。顾述白率军来支援,我便撤军回来了。我也没指望一击即中攻下渭州,倒是发现了一个情况,渭州的守卫比我们想象得要薄弱。”
“不知道是我们多线作战让顾家军力有不逮,还是顾怀疆太相信自己的儿子了,竟然派一个没有多少作战经验的公子来做渭州主将。”
柳况面色黧黑,沉声道:“别小看他的儿子们,钱参将的棺材你可看见了?”
“大哥怕的是那个顾述白?”
柳婷婷轻哼一声,“再厉害不过是毛头小子,大哥放心吧,我能应付。”
柳况长长出了一口气,把自己板正地塞进座中,他试图放松片刻,却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良久,他才道:“我不希望女将被俘这种事,再发生一次。”
柳婷婷咬牙切齿,回想十七年前柳荫荫被俘之事,当时军中有各种暧昧的猜想,说柳荫荫年轻貌美,被俘虏之后难保清白。
柳况自觉面上无光,下了血本决定用三百东灵战俘把柳荫荫换回来,不想顾怀疆嘴上答应,最后却连柳荫荫的尸首都没送回来。
什么服毒自尽,她若不是受尽侮辱和折磨,为何好端端地要服毒自尽?
柳况愤而斩杀三百东灵战俘,在祖宗牌位前立誓为柳荫荫报仇,不报此仇宁死于沙场!
柳荫荫是当时西昆最风光的女将,她死了之后,西昆大将军的位置由王家接任。时隔十多年,西昆朝中武将权位更迭,这块大将军金印终于又回到柳家手中。
十年磨一剑,柳况等今日雪耻不止十年了!
“大哥,我和荫荫长得一样,但我不是荫荫,不会像她一样落得惨死的结果。”
柳况冷笑,“你不是她,你当然不是她。你们是双生胎,她和你同岁,却比我们在领兵布阵上更有才能。这就是为兄让你别小看顾家军年轻一辈的原因,骄兵必败,你没有荫荫的本事,就要比荫荫更加谦逊才是。”
柳婷婷面色不大好看,勉强答应,“是,这一趟出征,本来就全听大哥的。不过大哥是否考虑把正面战场转向渭州?长川也可以,竹关由顾怀疆亲自坐镇,实在不好打。今日要不是顾述白赶到,我本可以将渭州……”
“将渭州如何?”
柳况面沉如水,“你以为发现渭州作为侧翼,就找到顾家军的破绽了是吗?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顾怀疆知道我们的主战场在竹关,他才会把主力也安排在竹关。一旦我们把主力调动到渭州,他们的阵型也会跟着变化。”
“左右逃不过顾怀疆的眼睛,既然如此,我们索性不动,就在竹关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