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回忆着刚才前厅里那个“杨大公子的叔叔”色眯眯的眼神,还有父亲和苏氏不太自然的神情话语,还有父亲的那个朋友,再联想到最近总是零零星星听见家中生意不好的消息,猛然醒悟过来,那个“杨大公子的叔叔”,根本不是来替侄儿相亲的长辈,而极有可能是席大娘所说的泼皮恶霸。那么,就应该是父亲借了那个泼皮恶霸的银子,现如今没办法还账,所以拿自己去顶债。怨不得苏氏这么好心,又是给自己做新衣裳又是让自己住她的卧室呢,原来是算计着要将自己卖了。
徐心然无声地苦笑了。看来自己真的是庶母的眼中钉肉中刺,自己一天不消失,庶母一天就心情不愉快。可是,她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娘,再加上自己是个不祥之人,她这么对待自己,也不奇怪。可是父亲呢?自己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呀,就算自己有再多不是,可作为父亲,总该要保护自己的女儿的吧?
徐心然留下了两行热泪。
在这个家里,即便是自己为奴为婢忍辱偷生,都不能够了,就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管自己的死活。
擦了擦眼泪,又听见脚步声从院子里传出来,仿佛是席大娘告辞了。
徐心然赶紧闪身躲在了墙角后面。
席大娘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云丫头,你还是再仔细考虑一下我的话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再说了,大小姐也很疼你,想必也不会忍心拉着你一起往火坑里跳的。”
绿云闷闷地说:“大娘慢走。”
席大娘走了,绿云也返身回了院子,轻轻将院门合上。
徐心然站在墙角后面,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不该出现,或者说,她不知道绿云是否被席大娘说服了。不过,席大娘有一点没说错,即便是绿云弃她而去,她也绝不会有一丝怨言,绿云跟着她太受委屈了,若能就此换一个主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可是,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徐心然可不想在这墙角后面躲一天。实在是太冷了,就站了这么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几乎要被冻僵,真不知道,以前那些年,三九天被庶母和两个妹妹罚跪,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想到这里,徐心然反而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不就是去顶债吗?就算那日子再难过,还能比现在还糟糕?自己现在这个处境,父亲和庶母肯定不会花心思替自己找个好人家的,不过就是找个有钱的、不怕自己是克星的老男人,将自己打发了过去给人家做妾。而且那结局,自己已经经历过一回了,也就那么回事。也许,给那个什么泼皮恶霸顶债,也是一条出路呢。
想到这里,徐心然打定了主意,走到那两扇破旧的院门跟前,轻轻一推,走了进去。
绿云听见动静,急忙走出屋子:“大小姐,你回来啦!瞧你冻的,脸都青了。”一边说一边握住了徐心然冰冷的双手,“手也这么凉,快进屋烤烤火。”
“绿云,你知道,刚才是谁来相亲吗?”徐心然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一边烤火,一边问道。
绿云气愤地说:“大小姐,不管谁来相亲,你都不要答应。”
“为什么?”徐心然惊愕地抬起了头,看着因为生气而脸色有些苍白的绿云。
按照她的猜测,绿云应该是有些犹豫的,毕竟,席大娘那番话,也是情真意切。可现在看来,绿云这丫头真的是对自己太忠心了,竟然想都没想就要自己不要答应。可是,能由得自己不答应吗?
绿云并不知道席大娘和自己对话,已被徐心然听了去,她只以为,徐心然还是以前那个傻乎乎的女孩子,什么都不知道,被人卖了还乐滋滋地帮人数钱,于是急道:“大小姐,我刚刚听二夫人那边的席大娘说,老爷和二夫人这次安排给你相亲,压根儿就没想给你找个好人家儿,而是老爷年初因为生意不好借了一笔银子,如今到了年下,老爷还不上这笔银子,债主又是个有名的泼皮,老爷不敢不还,这才哄了你去相亲,其实是想拿你去顶债呢!”
徐心然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绿云被吓得慌了手脚,她以为,徐心然是因为听见了这个不幸的消息而嚎哭,却不知道,徐心然其实是为了她的忠心和直率而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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