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他为何始终难以忘怀?因为那场悲剧他明明有机会阻止,让一切不会发生。
可他心软了。
他装作没看到,他自欺欺人,却葬送了数十个人的生命,其中包括他唯一的依靠,他的师傅。
所有人都死了,他却活了下来。
用他师傅的命。
南宫拓无法原谅自己,内心的煎熬让他每时每刻都生不如死。
但师傅的遗愿却是让他活下去。
他以前从未想过,活着会这么累。
他想要赎罪,却不知道从何做起,又该做到什么地步。
眼前的道路看不到尽头,心中的迷茫同样找不到解答。
南宫拓只能逼着自己向前走。
他的铠甲越来越坚硬,手中的剑越来越锋利,但心灵深处的空洞,却也越来越大。
他的生活看似丰富多彩,实则每多一活一天,他内心的愧疚也就多一分。
他做不到抛弃良知,于是只能去承受。
每天每时每刻,心脏处传来的阵阵隐痛,让他永远无法安心。
南宫拓再次喝下一口烈酒,然后因为吞咽过快而呛到了自己。
他连连咳嗽,也顾不上纷飞的唾沫,尽情的吐出一口口浓烈的酒气,脸色潮红。
他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了。
站在旁人的角度去看,此时南宫拓那空泛的眼神和因连日赶路而变得脏乱的外表,和从前的亚伦有些相像。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用力适中的拍打南宫拓的后背,帮他理顺了呼吸。
南宫拓原本虚握起来的手在此时也放松了下来,平复了呼吸之后,转头对着身后的老人说道:“谢谢。”
头发泛着银白,但身体仍然健朗乃至脸上皱纹都不算明显的老人和蔼的笑了笑,回应道:“这点小事,哪用得着道谢。”
南宫拓勉强笑了一下,算是回应。
而眼前的老人看上去或许年纪并没有那么大,但南宫拓知道,他其实己经五十多岁了。
但他依旧能用俊朗来形容,除了头发外,几乎找不到衰老的痕迹。
老人为何这么显年轻,南宫拓并不关心,这个世界稀奇的事那么多,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就当是人家保养的好吧。
老人看了眼面前的矮树,继续开口说道:“这棵碑木种下后,你每年都会来看它呢。”
“想必它的主人知道了,也会很欣慰的吧。”
听到老人的安慰,南宫拓只是苦涩的笑了笑,说道:“对着死人表心意,又有什么意义呢?他又看不见。”
“我现在在这里就是哭哑了嗓子,说到底,也只是在安慰我自己罢了。”
“但你不还是来这里了吗?”老人劝解道:“你相信他会原谅你也好,只是给自己求个心安也罢。”
“只要你尊重这棵碑木它存在的意义,那它就是有意义的。”
“这世界上的事和物,本来就没有意义,所有的意义,都是人类自己给添上的,为了让自己活得有意义。”
老人听出了南宫拓话里的自嘲和自责,也用自己的方式去劝他。
而南宫拓只是摇头说道:“耶律尔神父,你知道我不喜欢哲学,也听不进大道理的。”
他拒绝了名为耶律尔的神父的劝解,直接中断了这个话题。
而耶律尔面对南宫拓的态度也没有表达出丝毫不满,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问道:“难道放下这件事,就这么难吗?”
南宫拓没有回头,凝视着无言生长的碑木,平静的说道:“我师傅的树越长越大,杀了他的人却还活的逍遥自在,你让我怎么放下?”
“能够放下这件事的话,我,也就不再是我了。”
耶律尔再次叹气,说道:“我并不是要拦着你报仇,血债血偿本就是应该的。”
“只是,你何苦这么折磨自己呢?你的年纪还不大,为何要一直活在往日的阴影里?”
南宫拓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心脏说道:“我也想让痛苦消失,让自己活的轻松。”
“但是,它不肯啊。”
耶律尔久久无言,南宫拓则站了起来,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碑木。
然后他转过了身,无意中与耶律尔神父对上了视线。
“谁?!”
这是南宫拓内心深处的第一反应,只应那双让他感到亲切的眼睛此刻竟是无比的陌生。
原本那让人放松的充满了温柔和善意的慈爱眼神,在这一刻尽是积蓄的疯狂和刻骨的仇恨。
还有一种让他感到非常奇怪的......欣赏?
欣赏什么?他的仇恨,还是他复仇的决心?
只是那让他全身的汗毛都瞬间立起的恐怖眼神在与他对视后便立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便是南宫拓所熟悉的温和眼神。
“怎么了?”耶律尔神父疑惑的问了一句,仿佛真的对刚刚自己痕神的变化没有察觉。
南宫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是错觉吗?”
他这么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