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您,太感谢您了!”
越过鸢尾花帝国的北部平原,一片坦途下是几乎难以种植作物的荒芜平原——荒凉、困苦,这里仿若帝国北部的疮疤,在周围领地的绿色中显得格外狰狞——
也或许确实如此,
这里是裂口平原,也是一条割断此处平原,将平原一分为二的顿河流经的地方。荒芜的平原上,被红褐结块的土壤映衬的微红河水看上去像极了血水,零星的村庄散落在河流附近。
一个看上去困顿、衰老的女人抱着婴儿感谢着途径的商队,她的手小心翼翼拉住那位商人的斗篷,只剩下皮与骨的手掌,根根脆弱但还在跳动的血管让她粗糙同这干涸平原一般的手看上去像是无数灰褐蚯蚓聚合的——肮脏,脆弱。
“没事,主……神明会垂怜世人。”
笑容温和的商人不留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斗篷,他眯着眼睛笑,眼角皱起数条柔和的鱼尾纹,他的法令纹却很浅薄,虽然看上去已经从中年开始步入老年,但面庞的弹性却令人羡慕。
“纳森,走吧。”
他亲和地拍了拍车夫的肩膀,车夫立刻会意,甩动缰绳,挽马吃痛开始快步向着前方移动,逐渐从小跑变成奔驰,留下扬起的尘土给了那对母子。
烟尘和马的嘶鸣让熟睡中的婴孩挣扎起来,
母亲痴痴地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手臂下意识小幅度地左右摇晃,直到突然,她感觉手臂一沉,她忙低头看去——
原本三个月大的婴孩,此刻的皮肤化作了一种半浓稠的浆状,他感觉到母亲的视线,伸出小手想要和母亲示好,但抬起的只是不断向下滑动的泥浆,原本脆弱、细嫩,甚至只要咀嚼就能如脆骨般咽下的手骨像是无数蠕动、挣扎被黏在灼热玻璃丝上的苍蝇!
有着虫子般的躯体,挣扎着从曾名为婴孩的泥浆中钻出,那些束缚它们供他们产卵、发育的骨骼已经被它们吸食至透明,它们逐渐庞大,而婴孩的哭泣声逐渐微弱。
母亲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她脆弱的神经和浅薄的见识完全无法理解目前的状况——前一秒,她因为饥饿已经停止呼吸的孩子因为那瓶药剂活了过来,但下一秒,她的怀里只剩下怪物!
‘我的孩子……孩子呢?’
她的疑问慢慢从心底升起,随后尝试着去开合干裂的嘴唇与声带,她想要哭嚎,但完全发不出声音!
“嗡嗡嗡……”
蝇虫振翅的声音出现,那些附着在已经透明骸骨上的虫子几乎同一时间从已经绵软的骨骼中拔出它们布满绒毛的细腿,震开自己半透明虫翼上的血肉泥浆!
“嗡嗡嗡……”
再一次响起时,那是这群蝇虫大快朵颐的声音,女人枯瘦的身躯很快就被它们的唾液腐蚀,化作和她婴孩同样的脓浆,只是这一次,连透明黏软的骨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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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林主教,您太仁慈了。”
奔驰的商队中,车夫纳森卑微地开口,称赞着库林的壮举。
车厢中的库林依旧是眯眯眼的笑容,他手中摊开着一本用鎏金装饰每一页的经文,看得入迷。
“当然,那种凡人穷其一生都只会在荒芜的平原上求活,他们看不见生存的光辉,主的辉光也不可能笼罩在这些不信者国度的土地上。但是我给予了他们离开平原的渠道,以另一种方式……”
“瘟疫的方式。”
他抚摸着手中的经文,似乎这本经书的每一页都是纯手工制作的,仅仅是摊开的书页,书页的颜色就并不相同。
绯色的文字记录着伟力,也同样是加深神明威严的传说——
“……主吩咐西蒙到此,于丰饶之地深处王庭,主需要其臣服,便展现伟力,借西蒙之口:‘占领吾之土地,灾祸即来。第一日,蚊蝇日,虫自稻田、坑洞、牲畜之下钻出,蔽日且掀起雷霆……’”
库林轻声念诵手中的经文,面容庄严肃穆,而在他的车厢中,华贵的装饰中有木制小柜。
柜上随着马车的颠簸,药水们晃动着瓶内的液体。它们统一散发着金色的微光,但只有学识渊博的施法者在此才能看出其上隐藏的魔法——
不详的红光和粘稠如同掺杂着鼻涕的口水才是它们的真容,一共6瓶,但保护它们的架子一共有七个空位。
而在马车之后已然遥远的疮疤之地、裂口平原,
一团如同乌云一样由蝇虫聚集起的浪潮开始席卷那些本就挣扎在死亡上的村庄——而在最远的那母子亡骸处,平原的风掀起母亲剩余衣袍的一角,一个雕琢精致散发着金色微光的水晶瓶静静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