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吃醋了?”萧云鹤笑着将孩子交给了奶妈,也将吴月琳手中的女儿抱了过来,啧啧的赞道,“月琳啊,这真不愧我们的女儿。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大齐第一美女,非她莫属啦!你瞧她这眼睛这鼻子,几乎跟你一模一样。”
吴月琳恬静的笑了一笑,轻声说道:“我不如姐姐争气,没给你生儿子呢……”
“女儿很好。很好啊!”萧云鹤开心的说道,“女儿温柔懂事。最是懂得心疼爹娘。”
两个小孩子都醒了过来,大概是都饿了,于是都扯着嗓子大哭。东宫明德殿里热闹成了一片。萧云鹤连忙叫来了奶妈去伺候这两个小祖宗了。墨衣和吴月琳一路行程几千里,都有些劳累不堪。初时见面的兴奋过后,二女都感觉有些疲惫。
三人坐到了火炉边,彼此偎依着低叙衷肠。萧云鹤左拥右抱,温香满玉美人在怀,终于找到了那一份久违地温馨。
“大人,儿子都半岁多了,女儿也有三个多月了,到现在还没有名字呢。”墨衣将头靠在萧云鹤肩头,慵懒的说道,“现在他们终于见到爹了,你是不是也该给他们取个名儿呀?”
“放心,我早就准备好了。”萧云鹤满面微笑,眼睛都眯了起来,说道,“儿子是长子,得要个稳重而又大气点的名字。我想了许久,觉得李铎这个名字不错。铎,既是一种乐器,同时也是宣布政令法规时用的警音之器。延伸出来的意思,就是警醒、恪守,检点自己地言行举止。你们以为如何?”
墨衣略作寻思,点点头说道:“我没有你这么丰富的学识,但听你说来这个名字地确是不错。身为长子,是要给弟妹做出表率,言行操守最为重要了。月琳妹妹,你以为呢?”
吴月琳笑了一笑说道:“大人和姐姐都满意,那自然就好。其实要我来说,只要平安健康,就比什么都强。所以,倒不如给世子再取个小名,就叫康儿吧?和我姐姐在西川的时候,也是一直这么叫他的。”
萧云鹤点头应允赞道:“很好。大名李铎,取字子行,将来他自己要另行取字也可以。小名么,就叫康墨衣和吴月琳自然都是欢喜,这儿子终于有名字了。然后又道:“那女儿呢?”
“女儿么?”萧云鹤心中马上闪过了李明达的影子。记得当初将她入敛的时候,萧云鹤在她棺内放了一颗珍贵的夜明珠留作纪念,以寄托自己的哀思。曾几何时,他时常在幻想如果她能再当一回自己的女儿,那该多好?这时他不假思索的说道,“女儿是上天赐给我的一颗宝珠,就叫李珠儿吧。”
“李珠儿?多美地名字啊!”吴月琳满意的微笑起来。将萧云鹤的胳膊也抱得更紧了,轻轻说道,“就叫珠儿、珠正当三人情意绵绵谈兴正浓的时候,俱文珍在门外说道:“大人,端王傅吴仲孺携妻求见。”
“父亲和母亲来了!”吴月琳顿时兴奋异常。萧云鹤抚了抚她的背,轻言道:“走,我们一起去迎见他们。想来你父母也十分的思念你了。肯定是刚刚得知了消息,就冒着雪来见你。”
吴仲孺和吴母在明德殿门口焦急的来回走动,一边抖落着头上和肩头地积雪。萧云鹤和二个妃子迎了出来,吴氏夫妇就要下拜。萧云鹤自然是让他们免礼,说家人相聚不必顾忌俗礼。
吴母一眼就看到了几年不见的宝贝女儿。忍不住一下就将她抱进怀里,哽咽着哭了起来。吴月琳也是思念母亲日久,扑在母亲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吴仲孺在一旁既激动又嗔怨的责怪吴母:“看看你,不让你跟着来,非得要来。大好的日子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萧云鹤呵呵的笑了一笑:“母女情深。也是人之常情了。岳父岳母,外面天冷快请入殿吧,你们都还没见过你们地外孙女儿珠儿吧?小姑娘长得和她娘像极了。”
“珠儿?好名字呀!”吴家夫妇高兴的拉着吴月琳的手。一起进了明德殿。
墨衣轻轻的跟在萧云鹤身后,沉默不言。萧云鹤回头看了她一眼,揽着她的腰说道:“怎么了?”
“没什么。”墨衣轻轻一笑,说道,“看到月琳妹子和父母团聚,突然有一点点心酸。我地父母都已经离我而去了,故乡更是在千里之外。中原这边,我也只有独孤凡一个堂兄了。”
“你傻了。不是还有我和康儿么?”萧云鹤将她抱得紧了一些,说道,“我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了。而且你莫非忘了,汤紫笛可是跟着宋良臣一起溜到了国都,前不久我给他们办了婚事。相信过不了多久她收到了消息。就会跑到东宫来见你了。这样,你不是又多了一个姐妹么?”
“紫笛嫁给了宋良臣呀?”墨衣马上咯咯的笑了起来。“他们两个,还真是看对眼了。对了……本来武琦云妹子一直是陪在我身边地。可是在离国都只有二十几里的时候,她哥哥派了人先把她接了去,没让她和我们一同进京。武元衡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武家妹子既聪明又善良,跟我贴心得很,我非常喜欢她呢。”
萧云鹤略微寻思了一下,微笑道:“他做事,总是有他的理由,你别想太多了。进去吧,今天可是亲人团聚的好日子。”
“嗯!”墨衣婉尔一笑,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身上。
家人团聚,再加上又多了两个孩子,自然是异常的亲热,气氛也比较热烈。没多久,挺着一个大肚子、足足胖了一圈的紫笛也来了。她见了墨衣就一阵惊喜地大呼小叫。姐妹俩搂成了一团,欢喜异常。
天上白雪仍然在飞飘,东宫里却是一团春意,暖成了一团。丰盛的酒宴摆了上来,一家人享用之余,萧云鹤和墨衣还亲自吹奏起了乐曲助兴。产后许久没有活动了的吴月琳,更是亲自献舞,令众人拍案叫绝。
入夜时分,明德殿里依旧热闹非凡。吴仲孺是个心细的人,不停的催自己地老婆敢紧回家,别留在这里叨扰了。可是吴母很是舍不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和刚见面地外孙女,她抱着李珠儿不肯松手,一直拉着吴月琳细话家常。萧云鹤自然也不好去催什么,任由她们母女俩尽情倾述。
过了一会儿,吴月琳走到萧云鹤声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大人,你能准我今日陪母亲回家住一晚么?”
萧云鹤微微一怔:“可是……我们才刚刚相见?”
吴月琳微微一笑,继续低声说道:“晚上,就让墨衣姐姐陪你吧……我想回家,陪陪母亲。明日你派张车儿来吴府接我就是了,我不会耽搁太久的。反正,我家住得近嘛。”
萧云鹤心中恍然明白,感激的看了吴月琳一眼,点头道:“也好。今天你就回家陪陪母亲吧。想来你也有几年没回过国都了,肯定很想家。明天我若有空,就亲自到吴府去接你回来。”
吴月琳面带微笑的矮身拜了一拜,回到了母亲身边。吴母得知太子准了自己的女儿回家,果然是异常的高兴。
萧云鹤看在眼里,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心中暗自道:吴月琳还真是一个温柔善良、心细如发、胸怀大度的好女子。久别重逢她却要回家,除了是要孝顺母亲,更多的是为了照顾墨衣,并且不让我难做。
今晚,看来是属于我和墨衣二人了……萧云鹤转头看向墨衣,发现她也是脸色微红,对吴月琳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萧云鹤心中欣慰的想道:你们两个能相处得这么好,倒也是我的福份。放心,都不会亏待你们的。
妻子儿女回到了身边,萧云鹤感觉生活开始变得丰富而多彩。很长的一段时间以来,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木偶,一只背负了千斤重担的木偶。每天所面对的都是那些国家大事,每天要办理的都是那些令人焦头烂额的琐事。几乎没有一天,他是在为自己而活。很多时间,忙碌了停歇下来,他会感觉到无边的空虚和寂寞。
原来雄霸天下的王者,也是凡人肉躯。需要真正属于自己的乐趣来调剂生活,需要亲情来融化自己的焦虑。亲情,始终都是一种无法取代的神奇力量。老头这个伯父和养父,还有那些皇族的兄弟姐妹阿叔阿婆,在萧云鹤看来都没有什么亲情可言,甚至在面对那些碌碌无为的龙子龙孙的时候,他心中还免不了会有些郁闷和反感。唯有墨衣和吴月琳,以及她们为自己生下的骨肉,才是真正的亲情。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天伦之乐。人生,仿佛这时候才变得完整。
过了几天,天色终于放晴。沉厚的积雪开始渐渐化去,太阳的光芒显得异常的刺眼。被冰封的帝都,开始渐渐恢复生机。百姓军士们,开始清理城中和皇宫里的积雪。朱雀大道上出现了往来的车旅商队,西市的商铺也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东风吹起的时候,人们仿佛都嗅到了空气中弥散的春天的味道。东宫的花园里,已有一些枝条抽出嫩芽。
新的一年,开始了。
萧云鹤在东宫里陪着妻子儿女相处了几天,度过了近一两年以来最惬意的一段时光。天色放晴以后,朝堂的公假也刚好结束了。各省各部的官员,开始按部就班地开始办理公务。太极殿前的钟鼓楼,每天都奏响钟鼓声,指挥着大齐的大脑进行各项工作。
二月初八。日子离得不远了。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在默默的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从这一天起,大齐的历史就将翻开新地一页。整个王朝将在一个新的国君的领导之下,走上另外一条道路。
萧云鹤的心中,却在思索着一件让他头疼了许久的事情:立后,与立储。
平心而论,从个人感情上讲。萧云鹤绝对愿意孤独墨衣这个女人坐在自己地龙椅边,和自己一起龙御天下。但他也十分的清楚,立后这件事情,不是全凭个人喜好就能决定的。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尤其是。要立墨衣这样一个在国都全无根基、身上带着胡蛮血统、又是在蛮邦出身的女子为后。天下仕人和朝中的仕大夫们,很有理由不赞成他这个做法。现在看来,他身边地这两个女人,倒是吴月琳最有可能被立为皇后。可惜她的肚子不争气,至今没有给他添上儿子。一个没有生出皇子的皇后。也是不能合格地。
所以,他感觉有些棘手。登基的日子一天天挨近,他却一直没有拿定主意。
萧云鹤决定。去见一见李勉。李勉不仅是他的老师,也是李家现今辈份最高的宗亲。听一听他的意见,或许会有些启发。
一个寒冬过去,李勉仿佛老得更厉害了。萧云鹤来看他的时候,李勉几乎不能起身行礼,而只能靠在枕头上以手抹额,象征性的见过了礼。他的身上盖着六七床厚实地棉被,整个房间里也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玄卿公。身体可曾康健?”萧云鹤坐到榻边,有些担忧的看着李勉。
李勉瘦削的脸,几乎就可以看出一个骷髅形状,一丝肉也没有。昏黄的眼睛,凌乱地头发。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行将就木了的人。
“甚好,甚好。”李勉声音粗重缓慢地说道。“有劳太子大人亲自登门来探望了。老朽已经是油尽灯枯,死活撑着熬过这个冬天,就是等着亲眼看到大人登基。想来,日子也不久了吧?”
“嗯……还有十天左右。”萧云鹤替他掖了掖被子,说道,“玄卿公生了重病,为何也没有派人来通知学生一声?东宫里有的是天天闲散着的御医和大量的名贵药材。稍后我就派几个御医来替玄卿公看看。”
“不必了,不必了。”李勉吃力的摆了摆手,脸上挤出了一丝笑,说道,“谁来了,也瞧不出什么病。人活七十古来稀,我已经七十有二了,老天爷这时候才想到召我回去,也算是给足了颜面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人,终归是要去的。我能活到今天看到大人登基为帝,已经十分幸运了。颜老太师,就没有老朽这样的福份,呵呵!”
萧云鹤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玄卿公,你可要保重身体。我就算是登基了,还有许多的事情要请教你。眼前,就有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让我悬而难决。所以,学生特意想问一问玄卿公的意思。”
李勉昏黄的老眼里略闪过一道星芒,说道:“太子说来听听?”
“就是关于,我登基之后立后与立储的事情。”萧云鹤说道,“皇后母仪天下掌管后宫,储君更是国之根基不可动摇。这两个人选,让我左右为难不好笃定。所以,想请玄卿公说一说你的意见。”
萧云鹤担心自己耳背听不清楚,还特意靠近了许多。待萧云鹤说完以后,他马上又躺倒了下去,连眼睛都闭上了。
良久,李勉一言不发。若不是有轻微的呼吸吹动了他颌下的长须,萧云鹤都要以为他已经归天了。
“玄卿公?……”萧云鹤疑惑的轻声问了一句。
李勉缓缓睁开了眼睛,凝重的看着萧云鹤,说道:“自古以来皆是疏不间亲。太子大人,任何事情我都可以为你出主意。唯独这一件,不能。老朽虽然是行将就木,可是我的儿孙族亲,仍然要生活下去。我不能因为一时失言,而让他们落下祸根。所以。希望你能原谅。”
萧云鹤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点头道:“我明白。我不勉强玄卿公。”他心中想道:自古以来,无论是多么亲近的臣子,也是不敢轻易对这种事情发表意见的。当初武元衡,也是这样的一个态度。李勉会这样,萧云鹤也没感觉有什么奇怪。谁能知道几十年后,是谁在坐领江山?如果到时候是李勉所说的那个储君还好一点;如果不是……难说不会有人找他地后人秋后算账。这种事情。在皇家与大臣之间屡见不鲜。这也不是什么一句胆小怕事能概括得清楚的。本来干预皇家的家事,就是为臣子的大忌之一。
李勉仿佛有些累了,又闭上了眼睛歇了半晌,然后低沉的说道:“老朽不能为大人拿什么主意。但是,有一个人却能。这世上。也唯有这一个人,能为大人出主意。”
“是谁?”
“当今皇帝。”李勉说道,“他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皇帝了,但是……像你要立后、立储这种事情,他还是可以给你一些指引的。去大明宫见皇帝吧。或许会有意想不到地收获的。”
萧云鹤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学生,就听玄卿公的。”
拜别了李勉,萧云鹤有些犹豫的走进了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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