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刘德海吞吐了一阵,谄媚的笑道,“迎接大人,卑职心中热情如火……故而,故而流汗。”
“行了,都起来。领我去刺史府!”
刘德海等一帮儿官将都站起了身来,在前引路,带这三千多人往刺史府而去。沿途极多百姓围观,议论纷纷。
“那就是当今太子啊?果然威风啊!怪不得能在西川打那么多的胜仗!”
“这就是飞龙骑吧?!据说是大齐最彪悍的军队了!”
“啧啧!果然威猛!平日里作威作福地刺史老爷们,见了太子都像是丢了魂变成蔫菜了。”
到了刺史府,刘德海忙前忙后,安排府里的衙役捕快们,去安顿那三千铁甲地食宿问题了。大校场上扎起了行军帐蓬。三千人被妥善的安顿了下来。那结衙役捕快平常也是制霸一方的人物。但面对飞龙骑这些沙场猛虎,就跟小羊羔见了虎狮一样,底气全无低声下气。三千铁骑地身上,仿佛都带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杀气和战场上特有的血腥味,让他们不寒而栗。刘德海等人伺候在太子身边,何尝又不是心神不宁两股战战,生怕做错了什么事情。就被一手拿下法办了。毕竟自己可是有前科啊,而且曾经栽害过武元衡。
“刘刺史,我问你。”萧云鹤端坐在正堂大椅上,喝着一盏茶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的恩师玄卿公。前些日子来过雍州没有?”
“来过、来过。”刘德海急忙说道,“卑职派了十余个丫鬟仆役伺候着呢,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啧!”萧云鹤不耐烦的道,“问你话,直接回答就是。不要说废话。告诉我,玄卿公现在在哪里?”
“是……”刘德海惊慌了一阵,说道。“现在,应该是在嘉王府上做客。”
“应该?!”
“啊----是在嘉王府上!昨日傍晚,本来住在雍州客馆地玄卿公,被嘉王派人请了去,至今未归。”刘德海急道,“玄卿公克勤奉俭,不肯住在卑职为他腾出的刺史府上,执意要住在客馆。卑职也是没有办法。还请太子大人恕罪、恕罪!”
“哦,是这样啊……”萧云鹤慢吞吞的踱起了步子,说道,“玄卿公是来替我办事的。他找雍州皇亲国戚借粮的事情,想必你是清楚地吧?”
“是。卑职知道。”
“嗯。”萧云鹤点了点头,“那你捐了钱粮没有呢?”
“捐、捐了!”刘德海急忙道。“为国出力,此乃义举,也是卑职份内之事----卑职捐了二、二十……”
“二十石黄金?”萧云鹤故作惊喜的看着刘德海。
刘德海大大的一愣:“是……二十石粮食。卑职何来二千两黄金可捐……”
“二十石粮食啊?”萧云鹤失望的啧啧摇头,“这么一点儿东西,你也好意思拿出手……罢了,派个府里的人,给我当向导。我要去拜访一下嘉刘德海被唬得一愣一愣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拱手拜道:“是!”
“伯苍,你就不必陪我去了,今日就在刺史府休息吧。”萧云鹤回头对刘德海说道,“刘刺史,你可要小心伺候着。武先生现在可是东宫总管,二品詹事----二品啊!”萧云鹤故作夸张的冲着刘德海,竖起了二个指头还一摇一晃。
“啊?----是、是!卑职一定小心伺候!”刘德海惊乍乍的给武元衡作起了揖来。武元衡看到太子这副样子,只想笑。这摆明了就是在作弄这个刘刺史嘛!
刘德海派了一个刺史府地衙役当向导,萧云鹤也只带了五六名亲随,就启程去嘉王府里了。嘉王府离刺史府并不是太远,骑上马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到了。虽然天色渐晚,也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他府上。
武元衡已经被刘德海请到了主位上端坐,一群府里的官僚们围在他身边献殷情:“武大人,晚上吃点什么好呢?刺史府里的厨子,曾经在皇宫干过的,手艺很不错。只要武大人能点出来的菜,他们都能做。”
“凉伴豆腐,加个粉丝汤,炒个青菜。”
“……是、是,武大人喜欢清淡的,就做清淡的。武大人,要不要请几个伎子来献几曲歌舞,或是请一班儿杂耍来助助酒兴呢?”
“出门公干,不得饮酒。在西川数年,早已不习惯席间有歌舞伎献艺。”
武元衡一副不食人间烟火地样子,让刘德海等人既恼怒又无奈。献了半天殷情,却感觉是热脸帖上了冷屁股,这些人心里都清楚:这小白脸,这回是铁了心要来找麻烦了。
完了,死定了!
没过多久,萧云鹤已经在向导的带领之下,到了嘉王府。
嘉王府的宅子,占地宽广富丽堂皇。光是门儋前的石狮子,想必就造价不菲了。二人多高的朱红大漆门,上面地铜铆钉闪闪发亮。嘉王府三个大字更是张扬。门口站了几个府吏小卒,萧云鹤带着人朝门口而去。
“站住,什么人!”小卒们居然凶神恶煞。那个带路的衙役似乎是认识这几个站哨地,频频朝他们递着眼色。
萧云鹤上前一步,背剪着手昂然道:“李漠!”
“李漠?谁啊?”那只个小卒子面面相觑。衙役急得直跳脚,低声说道:“还不下跪----太子大人亲临!”
“啊!----”小卒大惊失色,纷纷跪倒在地就磕起头来认罪了。
“罢了,都起来。”萧云鹤抬脚就往里走,“嘉王在哪里?”
“就在正堂----小人去给大人通报!”
“无需通报了!”萧云鹤已经走了进去,那几个飞龙骑将士毫不客气将小卒挡在身后,纷纷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一阵如同有实质的杀气,险些将小卒吓得惊叫起来。
端王府里,也是装点得精心别致。细石过道,林荫漫布。两旁的花圃里,尽是奇花异草,几乎就能与皇宫御花园相媲美了。一栋巨大的雕梁斗拱大房,气派非凡。屋前一大片平坦的阶石也是用汉白玉彻成,造价定当奇高。
萧云鹤边走边摇头,啧啧的道:“我这皇叔,当真是巨富呀!这宅子弄得,几乎跟皇宫一个档次了!”
萧云鹤到达正厅的时候,那里正***通明,一桌酒席刚刚摆到了桌案上。看样子,还丰富得很。嘉王正殷情的亲自扶着李勉,从侧厅茶室里走出来,准备用膳。卜一眼见到萧云鹤,嘉王惊愕的瞪大了眼睛,脱口道:“李!……”幸好及时改口:“太子大人!”
李勉也有些惊异:“哦,太子大人也来了?”
萧云鹤笑眯眯的上前,对二人略略拱了拱手:“十三叔,玄卿公,冒昧打扰,没扰了你们的雅兴吧?”
“啊……不敢、不敢!”嘉王这时才回过神来,慌忙上前来迎拜,“臣李暹,拜见太子大人千岁!有失远迎,还大人恕罪、恕罪!”
“唉,十三叔快快免礼。”萧云鹤笑容可掬的道,“现在又不是在朝堂之上,家人一本么!哪里有叔叔拜侄儿的道理。小侄李漠,给十三叔见礼了!”说罢,还了他一礼。
李漠顿时笑了,连忙摆手道:“太子是储君,君臣有别,哪能给臣行礼呢?玄卿公,你说是这个理不?”
李勉在一旁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既然都是自己人,就不必那么拘礼了吧。太子大人想必是远来辛苦,王爷还不请大人入座饮宴?”
“哦?是的、是的!”嘉王连连拍着额头,说道,“你看我这记性!大人快请上座用膳----同来的侍卫们,也请到侧堂,臣派府里的官家亲自作陪,好好招待。”
萧云鹤也不推搪,顺着嘉王的指引坐到了主位:“那便叨扰十三叔了。”
嘉王显得十分的热情还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招呼府里的人,尽快给太子的随从准备上好的酒饭。然后叫人去请来了几个色艺双全地舞伎,丝竹响起。歌舞奉上。好一顿奢华的晚宴。
萧云鹤拿起酒杯尝了一口,啧啧的道:“此等好酒,也只有在十三叔的府上才能喝到了。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这可是皇宫里密不外传的酿法造出来的酒啊!酒名翠涛,在贞观初年由擅长治酒地宰相魏征所创。太宗皇帝曾称赞此酒千日醉不醒,十年味不败。由此,此酒成了皇宫中最出色的佳酿。千金难求。想不到,十三叔的府上,居然有此等绝品,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嘉王顿时面露惊喜之色,拍着巴掌啧啧赞道:“妙、妙啊!太子大人。果然是酒中的大行家!实不相瞒太子大人,这酒是宫中绝品佳酿,现在配方几近失传,就是宫中最高明的酿酒师也难以酿造出来了。臣也是受了皇恩,早在数年前由皇帝赏赐下了一些。今日若不是太子与玄卿公这两位贵客临门。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拿出来喝呢!”
萧云鹤笑了一笑说道:“那就多谢十三叔厚意款待了。”
李逸在一旁微笑不语,心中暗自道:嘉王,你眼看着可就要入了太子地圈套了。一路看还这般高兴,呵呵!
嘉王年纪不到四十,身板挺结实,看来也是个好酒之人。听闻太子对酒如此识货,也有了几分得意和高兴。不停的劝萧云鹤饮酒。萧云鹤心中暗自冷笑,我可是千杯不醉的量。你这么一点宝贝存货,我今天非得给你喝干净了,看你会不会心疼。
喝到后来。萧云鹤也来了劲,这酒还的确是不错。于是索性将那个大瓮取到了身边,换成了大碗一顿牛饮。嘉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我的爷!这一杯酒,足以换同等大小地黄金了,你可是给我省着点喝啊!
萧云鹤却是故作不知。一边喝还一边哈哈笑道:“这酒……当真好喝!十三叔你可别怪罪啊!我在军中摸爬滚打了几年,实在是不习惯这样小杯小盏的喝了。若不是有二位长辈在此。我怕是早就拖起酒瓮来豪饮了----来,十三叔,玄卿公,我们再干!”
嘉王心里直叫苦,无奈也只得跟着喝了。看着一碗碗的美酒流入了太子地喉咙,那感觉就像是自己手中的黄金被人生生的抢走了一样。心中不断的惊道:这李漠,什么时候有这等酒量了?早些年不是三杯就倒地的么?完了完了,我的翠涛佳酿啊!
萧云鹤一边喝一边心里好笑:看你那德性,像抢了你老婆似的。喝你死,叫你为富不仁!
整整三坛好酒下肚,萧云鹤全无醉意。嘉王的整张脸,已经变成了苦瓜样----小心翼翼藏了几年地三瓮好酒,全让太子像喝水一样的糟蹋了!
萧云鹤满足的啧了啧嘴打了个饱嗝:“呃----好酒!果然是好酒!十三叔,还有没有?明天让我捎两坛回去啊!”
“没了,全让你喝光了。”嘉王敢怒不敢言,只得一脸苦笑。
李勉在一旁看得直想笑,他对太子何等的了解,何尝不知道太子这故意在捉弄嘉王。而且太子远来雍州,肯定也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绝不会只为了喝这两坛子酒。既然皇家地人要处理家事,自己这个老头子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李勉借口说不胜酒力要睡觉了,就退了席。嘉王派人好生伺候他去了客房,自己再留下来陪太子饮宴。他心里也一直在打鼓,在猜测太子为何而来。早在几年前,他暗底里听了皇帝地计谋弄出了粮价飞涨案,然后又设计抓了武元衡要栽害于他……不知道这些事情,他有没有了解到实情呢?
萧云鹤对嘉王查颜观色,心里也慢慢的琢磨着先对这个家伙来个敲山震虎。看嘉王那面相和刚刚酒宴中的表现,这人比老头要奸滑凶狠得多了。也难怪当初老头会找了他来办那些奸险的事情,看来还是看中了他的一技之长“十、十三叔啊!”萧云鹤装作有点醉了的样子,坐在榻上招着手,说道,“你、你坐过来一点。”
“是。”嘉王可没有喝多少酒,这时候清醒着呢。他连忙身挪了个座,和萧云鹤并排坐到了一起。
“啊、哈哈,真是好酒呢!可惜一下就喝光了。”萧云鹤故作癫狂。手舞足蹈。
“大人、大人……”嘉王试探的低声说道,“你喝醉啦!要不,臣扶你下去休息?派几个美娇娘来给你松松骨、揉揉背?”
“嘿嘿!”萧云鹤醉眼惺忪的笑了,“十三叔家里的歌伎都不错哦!不过,小侄哪里敢夺十三叔所爱呢?再说了,我今日前来,本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地。谁知道遇上了美酒。一不小心就多喝了两杯。”
嘉王心里一动,低声问道:“大人此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哎!”萧云鹤大咧咧的摆了一下手,满不耐烦的说道,“还不是因为借粮的事情嘛?马燧、李晟那些人。天天围着我催,说军中马上就要揭不开锅了,军士们恐怕会哗变。我都要烦死了!这不,搬请了玄卿公来当说客,请关内的皇族们资助一下。可是这好几过去了。才筹到一点点粮食,才够二十万大军吃几天的!这耗下去不是办法哪,所以。我只好亲自来了。到时候就算筹不到粮,我也算是尽力了不是?”
“哦,是这样……”嘉王地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暗自寻思道:看来他也只是来走个过场的……当年粮食案和武元衡的事情,他想必还有些不明就理吧?那就好办多了。
嘉王暗自吁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萧云鹤突然一下装作清醒的样子,凑到嘉王身边说道:“十三叔,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今日早上我在东宫。收到了关内有人写信举报你。说你霸占公仓牟取私利,要告发你呢!这不是反了吗,连王爷都敢告了!咱们可是一家人哪,让我查出是谁写的信,非废了他不可!”
嘉王吓得身上一弹。但马上恢复了冷静,陪着笑说道:“太子英明!自古皆道疏不间亲。现在居然有人敢告本王了,那还不是要反了去了?!”
“就是!”萧云鹤也故作愤慨,大声说道,“你可不知道那信写得有多穿凿附会、言辞灼灼,就跟真地似的。信中说什么,十三叔里强占了含嘉仓和洛口仓这两个东都附近最大的公仓,挪为己用。不仅如此,雍州与东都附近的州县上缴的皇粮,也要被你贪污过半。含嘉仓那可是东都第一仓啊!始建于前隋大业年间地,一直是大齐最重要的粮仓之一。只不过近几年来由于兵乱,一直没有发挥多大用处了。可那仍是大齐朝廷的东西,谁敢侵占?十三叔身为皇叔,肯定也是不会干这种事情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