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好。马大帅……这件事情,就先交给你来办理。”萧云鹤说道,“不过。本王还有一个要求。在找到皇帝后,第一时间来通知我。我要亲自劝说皇帝。重回帝都。”
马燧愕然的看了汉王几眼,拱起手来郑重说道:“是!”
国都城门,半夜洞开。数匹快马,如同流星追月飞奔向各地。
这几匹快马,就如同**包的导火索,所到之处,无不引发巨大地震动。
朔方。石演芬摊开一封信札,当着众多将军大声念着:“军令:朔方节度使留后石演芬,即刻整点二万大军,进京镇守国都。石演芬亲自镇守朔方防备外寇、整肃民生,不得有误!”
众将顿时热血沸腾,大声拱手应诺:“得令!”
石演芬也是激动得双手颤抖,喃喃道:“终于、终于到时候了!”
与此同时,泾原李、凤翔郝,都宣读了军令,整点起兵马来。
蜀道难,流星快马晚了好几日才到达成都府。这个时候的西川,民怨沸腾军心哗然----皇帝的圣旨刚刚到达西川,非旦不放汉王回蜀,还要调王妃和世子入京!
这样一个无理地要求,让蜀地的军民怒不可遏。
宋良臣大怒难休,不顾众将的劝阻,点起麾下的二万兵马就要挥师北上,找皇帝理论。武元衡费尽心力,刚刚将他劝说回头。不料,汉王府里又爆出更让他头疼的事情。
刚刚产子还未坐满月子的汉王妃独孤氏,居然穿上了一身戎装戴上了鬼面,要点起十万大军进京寻夫这下可把武元衡吓得够呛了。他联合薛存诚、韦皋等一些要员,死死跪挡在汉王府前,不让汉王妃出府。墨衣又怒又急,几乎就要挥刀将这些人赶开了。
正在此时,一袭快马奔到了汉王府前。送信的信使声嘶力竭的大喊:“汉王令!汉王令!”
“啊?!----”众人齐声惊呼,喜出望外。
武元衡快步上前接过信令,大声宣读,众人一阵欢呼!
墨衣马上摘掉了鬼面。喜极而泣。她将世子抱到了怀里,吻着孩子肉都都地脸庞,哽咽无语。
武元衡心中也是激动万分,大声说道:“将汉王令传示蜀中----传我令,蜀中但凡五品以上官将,即刻会聚成都府商议要事,不得有误!”
“是!----”
大齐天下。顿时间风起云涌,全盘皆动。帝都国都,成了九州之地关注的核心----汉王,成了天下人关注的核心。
而此时的萧云鹤,则是在独孤凡的陪同下。驻足凌烟阁。
他依次走过长孙无忌等人地阵像前,沉默不语,暗自感慨。
独孤凡难得开启了一下嘴唇,说道:“看得出,你对这些人很有感情。”
“是么?”萧云鹤不置可否。
“真是奇怪。”独孤凡说道。“长孙无忌等人,死了近百年了。你为什么对他们那么感兴趣?郭子仪的画像也在这里,现今地一些人。对他更为熟悉。你地相反,只是看了一眼,并未多作留意。我曾听闻,郭子仪病重时你还去探过病。相对而言,你应该对他多一些怀念才对吧?”
“有什么奇怪的。”萧云鹤微微笑了一笑,根本不正面回答独孤凡的问题。独孤凡讨了个没趣,静静的站在一旁不吭声了。
萧云鹤依次看过凌烟阁二十四忠臣的画像,停在了最后一位秦叔宝地画像前。恍然如痴的入了神。
这真是……宿命!
此时时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太多太多的事情一齐涌上心头,太多的感慨也无从抒发。最终只能归纳于两个字----宿命!
“你要当皇帝了么?”旁若无人,独孤凡的声音很突兀。
萧云鹤地身体微微震动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独孤凡。又转过了头来,并不答话。
“你一直想当皇帝。”独孤凡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
萧云鹤仍然不说话。“皇帝究竟有什么好。”独孤凡并不是发表疑惑。而是平静的阐述,“就算能享尽天下荣华富贵,掌握所有人的命运---却唯独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这有什么意思。”
萧云鹤牵动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淡然地说道:“因为责任和宿命。只有当过皇帝的人,才明白当皇帝是什么样的滋味。表面看来地确是享尽了天下最美好的生活,可实际上,却是全天下最苦最累压力最大的一个差事。当然,前提是……自己想当一个好皇帝。”
“说得好像你当过皇帝一样。”独孤凡冷笑。
萧云鹤呵呵的笑了一笑,抚摸着秦叔宝的画像,不再回话了。
傍晚时分,二人才从凌烟阁出来。刚刚从皇宫回到汉王府,马燧派来快马回报----“找到皇帝了!”
萧云鹤周身一震,马上下令:“封锁消息----备下车马,隐伏潜行,本王前去迎驾!”
在汉王府十一名铁卫的护送之下,负伤在身的萧云鹤,坐上了马车出了国都,直奔终南山。
前来送信的小卒一路指引,在崎岖弯折地山路间走了好几个时辰,到了大半夜,才在一处山坳间停下。
“大人!前方火把通明的地方,就是皇帝的临时行辕。马大帅在那里侍奉皇帝“停车。”萧云鹤走下了车来,步行向前。
四方茂林密布,一个不太显眼的山坳。一队兵卒举着火把站立在道旁,神情肃然。过道的深处,支起了几个行军帐蓬,里面正有火光和人影跳动。
“就在此帐之中。”小卒指着一个帐蓬,轻声地说道。
萧云鹤走上前去,对着帐蓬闱帘拜道:“儿臣李漠,前来迎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哼!迎驾!你是来刺驾的吧!”里面传来老头地声音,怒气盎然。马上又听到马燧的声音:“陛下……请不要这样!汉王大人,是真心诚意的要迎陛下回京!”
“鬼扯!”老头仍然大怒未消,“他将朕赶出了国都还险些要了朕的命,这时又假惺惺的来作态,莫非以为,朕是三岁孩童么?!”
萧云鹤静静的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答话。
帐蓬帘子被掀起,李诵走了出来,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皇兄……别来无恙?”
“太子安好?”萧云鹤静静的回话。
“皇兄的伤……如何?”李诵的神情很落寞,但一如往日的彬彬有礼。
“多劳挂怀,已经无恙了。”
老头在里面可能是听到了太子和汉王的对话,重重的哼一声,厉声道:“你就进来吧!”
“多谢陛下!”李诵领着汉王,二人一起走了进去。
帐蓬里,包括萧云鹤,也只有四人。皇帝、太子,马燧。
看得出来,离开国都这么些日子,皇帝过得很是落魄。头发凌乱,脸上好像有些日子没洗过了。一身黄袍满是泥污,正怒气腾腾的坐在正位。
萧云鹤拜倒下去,高呼万岁见过了礼。
“起来!别在这里假惺惺的作态了。朕看得恶心!”
萧云鹤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站起身来,眼神如刀的看着皇帝。老头迎上萧云鹤的眼神,忍不住楚彦身一激灵,顿时底气尽失,不自觉的避开了他凌厉的眼神。
“太子、马大帅……”萧云鹤淡然的说道,“我想和皇帝,单独谈谈。”
老头这时候也不想失了皇帝的身份,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那尔等就先退下吧。萧云鹤……哦,朕现在应该叫你李漠了!你还有什么话可对朕讲的,现在就讲个清楚吧。我落到了你手上,也没想过会有什么好结局。临死之时,倒也很想将你的狼子野心看个清楚!到了地下见到列祖列宗,他们问起话来,朕也好有个应对。”
老头的声音很大,帐外听得十分清楚。马燧将太子请到旁边,然后对士卒们喝令道:“所有人退出到十丈开外。不许交头结耳,不许回身观望!”
帐篷外,已经没了一个闲杂人等。
萧云鹤静静的站在那里,表情平静的看着情绪激动的老头,一言不发。
老头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萧云鹤,有些恼怒的喝道:“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无言以对无话可说?”
萧云鹤淡然的说道:“我在等你发完火,然后冷静下来。很显然,我不是来和你争吵的。这个时候的争吵,毫无意义。我们不是市井泼妇,而是决定一个王朝命运的人。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感情用事,我是没兴趣奉陪的。要不,我等你生完了闷气再来说话?我可以等的。”
“哼……”老头被挖苦了一阵,脸都要绿了。这下换成了他无话可说。
“不发火了么?”萧云鹤挑起嘴角,露出一丝颇有玩味的微笑。
“有话就说!”老头很恼怒。感觉自己这个皇帝,像个孩子一样被人愚弄了。
萧云鹤轻叹了一声:“回国都吧!”
老头周身微微一震,愕然的看着萧云鹤:“回去干什么?看你炫耀你的狐朋党羽有多么忠心,你的军队爪牙有多么彪悍么?”
“你是没脸回去吧。”萧云鹤露出了冷笑。很不客气的冷笑。
“你……你放肆!”老头忍不住嚯然站起了身来,楚彦身发抖的指着萧云鹤。
帐外的马燧眉头一皱:“再退出十丈之外!”
萧云鹤脸上就挂着那种漠然的冷笑,静静的看着皇帝。
老头怒气蒸腾的激动了一阵,又无奈的坐了下来。
“几年前,你被朱赶出了国都。”萧云鹤说道,“那个时候,理由近乎荒谬。人家泾原军千里迢迢赶来勤王,你非但不兑现已经允诺地赏赐。还克扣人家的军粮供给。你是没有钱么?你为自己的九个女儿---甚至包括还只有几岁的小公主置办了嫁妆!你莫非就真的是不懂一点人情世故么?你这样做,让人多寒心知道么?其实那些当兵的人,提着脑袋走上战场图个什么?无非就是一日三餐,然后挣几个铜板养活家人。你不懂得体恤他人的苦难,不懂得设身处地地为他人着想。所以,你注定了要接受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泾卒哗变,看似偶然。实则是必然。当一个人做事太过分太不顾他人感受,就会众叛亲离,就会失去一切----就像你现在这样。”
“用不着你来数落朕!”老头忿然的瞪着萧云鹤,大声喝道,“你无非就是小人得志阴谋得逞。知如此。朕当初就该狠下心来将你斩草除根!”
“荒谬!”萧云鹤冷哼一声,说道,“如果不是你太不济、太令人失望,我又怎么可能干出这些事情来?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我也想在明君的领导之下。当一个出色地臣子。可是,你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收复帝都之后,王朝衰落百废待兴。你没有任人为贤的处理危机,却是忙着排除异己聚敛私财。那个时候,我顶多就是对大齐王朝感到心忧,对你还是抱有一线希望。可是……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关内粮价飞涨,就是你联合几名皇亲设置的阴谋和圈套。一来就是为了囤积居奇暴敛私财,二来就是给我设圈下套,好让我四面竖敌举步维艰。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对你彻底的失望了!”
“你、你胡说!”老头惊骇不己。强作镇定的指着萧云鹤怒喝。
“别不承认,你自己心里有数!”萧云鹤也提高了一些声音,说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时。我在武元衡和吴仲孺等人地帮助之下,不仅识破了你的阴谋。也将粮食危机勉强解除。你肯定很失望,于是再想办法削弱我的力量。你将李晟等人全部调出了京城前去戍边。这本来也是为了大齐地大局出发,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我无话可说。李晟等人到了边关,连战连胜,将吐蕃人打得狼狈不堪。于是,他们又功高震主了。吐蕃人那么明显的阴谋要来和盟,你不加详察就慷慨应允,导致最后的平凉败盟凤翔陷落。这个时候说你有私心,或许是有些过分了。但是……你无法否认你的无能和软弱!如果仅仅是一个人的缺陷倒也还罢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可你是皇帝,你是肩负天下兴亡的皇帝!你的任何一个想法和决定,将直接决定整个王朝地安危和亿万子民的生死。平凉败盟肯定也不是你愿意看到的。但是,你的无能和软弱,直接导致了这一场败局的出现。从那时候开始,我不仅仅是对你地性格秉性彻底失望,对你的能力也不再抱有幻想。”
“你、你太过分了!”老头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怒气冲冲地说道,“朕是皇帝,你怎么能这么数落朕?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朕还是你的父亲!”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皇帝和父亲,除了显示威风和享受孝敬,应该为别人做些什么?”萧云鹤冷冷的看着老头,说道,“我已经最大程度的把你当作是我的父亲了。要不然,也不会今天还在这里,和你剖心一谈。现在这时候,我们不需要冠冕堂皇的托辞,而是用血淋淋的刀锋将我们彼此都剖开,看一看自己的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或许,连我们自己也未必清楚,它是个什么样子!”
“朕承认,的确是对你很忌惮!”老头理亏,但仍然很气粗的说道,“至从奉天保卫战之后,朕就发现,你完全变了。变成了一个朕一点也不熟悉的那个人。之前只知道花天酒天的纨绔子弟,瞬间变成了一个文韬武略的大英雄!当初,朕不过是思念你亡去的父亲。才牵爱于你将你过继过来。这么些年来,你虽然腹内草莽一事无成,但好在还本份、孝顺。朕对你也一直疼爱有加。没有想到,你却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剧变,狼子野心暴露无疑!你自己说说,你一直隐藏得这么深,用心该有多险恶、心术城府该有多么阴“也就是说……你只许身边的人无能软弱而又死心蹋地地对你忠心了?”萧云鹤讥讽的冷笑。“所以,你身边更多的是阴险的小人和奴颜媚骨的废物。这些人更懂得如何巴结奉诚你哄你开心,于是你对他们深信不疑委以重任。对有能力有见识、经常提出反对意见不听话的人,你满心厌弃甚至恨之入骨。只是可惜。往往后者才是真正有能力有见识而且忠心耿耿的人。举个简单地例子:马燧,他的忠勇可谓是天下概模吧?可是这样的人。却还被你扔进大狱蒙受屈辱。你自己有反思过么?为什么你自己的身边,会变成小人聚集地,而贤能之辈不得不离你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