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两个。又是如何逃出来的?”尚结赞怒声斥问。
小卒拿出了尚图尔悉写的书信,双手发抖地递了出来。尚结赞拿过书信递给赤松德赞。赤松德赞殿开书信看了一遍,顿时勃然大怒:“无礼,猖狂!”说罢,愤怒的将书信揉成了一团。扔到一边。两个小卒吓得跪趴到了地上,头都不敢抬。
尚结赞疑惑不解,又不敢问,只得愣在当场。
赤松德赞眼睛里几乎要冒火,心中一股腾腾怒气无处发泄。瞟到跪在眼前的两个小卒。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时,他悍然一下拔出刀来,就要将这两个小卒砍了。尚结赞顾不得许多了。慌忙挡在前面握住了赤松德赞的手腕:“赞普,杀不得、杀不得呀!要了解萧云鹤和维州城唐军的情况,还要从他们口中问消息。”
“哼!”赤松德赞怒斥道,“让他们滚出去,和牛马关在一起,额前挂起狐狸尾巴!”
两个小卒听说不用死了,一边谢恩一边连滚带爬的出去了。赤松德赞忿忿的坐到了榻边,拿一杯青稞酒一饮而尽。尚结赞不动声色地捡起赤松德赞扔掉的书信。细细看了一遍,自己也愕然的惊道:“这……”
“看到了吧,你的好侄儿,替萧云鹤来下战书了!”赤松德赞怒意盎然的瞪着尚结赞,“二十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人敢跟我讲条件,要挟我。萧云鹤。可是头一个。”
尚结赞心头一阵发寒,额头冷汗直下。他没想到,徐舍人地三万大军居然这样轻易的被打败了。更为可恶的是,自己的宝贝侄儿尚图尔悉和徐舍人一起被俘。现在想要救回尚图尔悉,唯有拿徐舍人的家人去交换。很明显,徐舍人肯定是投降唐军了……可是赞普刚才还大言不惭地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目睹君王在自己面前出丑,可是大忌。可是很不幸,他尚结赞遇到了。所以,这时候他都不敢出声求赞普去救自己的宝贝侄儿……而是想着,如何不被赞普记仇,保住自己地性命。
赤松德赞看着尚结赞一副惶然的样子,居然笑了起来。
尚结赞只能低头站在一边。
“大相,你马上派人去格尔木,取回徐舍人的一家老小。”盛怒之后的赤松德赞,非常迅速的冷静了下来,又回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赞普,你居然……答应萧云鹤?”
“是。我答应了。”赤松德赞平静的说道,“相比于尚图尔悉和那些被俘的勇士,一个徐舍人算得了什么。他要投降大齐,就让他投降去好了,这样地人,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他日攻破维州,再将他一家老小剥皮拆骨也不迟。更何况,尚图尔悉还是大相的侄儿,是我派出的使者。而且……我突然很有兴趣,想要亲自见一见那个人。”
尚结赞惊愕不已:“赞普要见----萧云鹤?”“没错!”赤松德赞一扬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派出使者回信给萧云鹤。就说,我三十万大军,不日将开抵维州,欢迎他在路上设伏截击。如果他没能在路大将我截杀的话,汉历地腊月十五,我会在维州城外二十里设下大拂庐,邀请他和徐舍人来赴宴,同时交换俘虏。信中不妨告诉他,我不会带任何兵马过去。”
“赞普,这……”尚结赞愕然道,“萧云鹤他会来么?再说,赞普不带兵马前往,是不是太危险了一点?如果萧云鹤耍什么花样要对付赞普,我吐番国……”
赤松德赞转过头来,目光微寒的看着尚结赞:“办事去吧。”
“是……”尚结赞将嘴边地话咽了下来,恭身退了出去。
赤松德赞独自微笑起来:“这肯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与此同时,维州城内。
萧云鹤与武元衡、徐舍人、高固等人,围坐在议事厅的烤火炉边,一起商议事情。
武元衡说道:“大人,接前方探子来报,吐蕃大军已经在渡河了。据悉,这一回居然是赤松德赞御驾亲征。”
徐战(徐舍人)接口道:“如果是赤松赞普亲征,那统兵大将一定是论悉诺,先锋一定是论莽罗!”
“嗯?”萧云鹤有些疑惑,“论莽罗不是在岐山被李晟活捉了吗?还有这个论悉诺,是什么人物?”
“大人!”徐战拱手一拜,说道,“凤翔一战后,大齐的皇帝将吐蕃的所有俘虏,都送了回来,以示盟好。论莽罗也被释放了。大人不熟悉论悉诺这个名字,但一定听过他的汉人名字----马重英”
“是他!”萧云鹤和武元衡等人,一起惊呼出声来。
二十年前,正是这个论悉诺(马重英),率领吐蕃、回纥、党项等国的二十万联军,趁大齐安史之乱一举攻下了国都,并扶植广武王李承宏为伪帝。
徐战点头道:“没错,就是他!他是吐蕃军中的战神,战无不胜。论莽罗更是勇冠三军的大将。赤松赞普要亲征,肯定会钦点这两个人的。另外,他最亲信的大相尚结赞,肯定也会随行一起来。尚结赞,就像高原上的野狼一样,残忍、狡诈,诡计百出,极难对付。我出征之前,军中就有传言。说赞普会亲率二十万大军,来征西萧云鹤听完,却是微微一笑:“来了好啊!省得我们在这里天天盼着,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二十万,不是早就号称三十万吗?看来,他还是有些看不起我呀!”
三天以后。
正在维州北门玄门关检查布防情况的萧云鹤,正好遇到了前来送信的吐蕃使者。
看完赤松德赞写来的信后,萧云鹤暗自发起笑来。对身边的小卒说道:“去,将武长史和徐战徐将军请来。”小卒马上去了,没多久就将二人请了来。
萧云鹤将信递给武元衡:“看看吧。有意思了。赤松德赞写来的信。”
武元衡和徐战各自惊疑了一阵,一起看了信。徐战马上惊声道:“大人,万万不可前去!”
萧云鹤微笑道:“为什么?”
“赤松德赞是个枭雄!此人心狠手辣,什么样的事情都干得出来的。”徐战惊慌的说道,“只要是对他稍有忤逆的人,他就能将人生剜心肝,或是割舌挖眼。吐蕃国内,只要是犯下罪过的人,就要被藏在二三丈深不见天日的地下,二三年才能出来。大人万金之躯,岂能亲身犯险去见那样的人?”
萧云鹤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对武元衡说道:“伯苍,你的意思呢?”
武元衡略作思索,说道:“赤松德赞,是一国之君。但现在两国交战,大人对他的邀请不予理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臣下估计,此行虽然凶险,但只要准备充分,大人也并非是不能去的。赤松德赞大言不惭让大人沿路设伏去截击他,还在维州以北二十里设下大拂庐,那里可是我剑川军的实力范围。飞龙骑瞬间就能冲杀到那里。赤松德赞……很狂妄啊!”
萧云鹤牵动嘴角笑了一笑,说道:“赤松德赞,的确是个大枭雄,有一股子狂劲。但本王也不能输给他。要不然,就表示我剑川军向他吐蕃示弱了。”
“大人!……”徐战还想阻止,萧云鹤扬起手来:“克之。不用说了。我意已决。其实,我也很早就想见一见赤松德赞这个高原枭雄了。我要看一看,统率吐蕃日渐强大、雄据万里的赤松赞普,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敢来维州以北二十里设下大拂庐,本王莫非还不敢出城与他一见吗?”
徐战轻叹了一口气,拱手拜道:“是……只是,为了末将的家眷。让大人这样亲身涉险,末将……实在惶恐不安。”
稍后,萧云鹤和武元衡出城看了看,将附近的地形做了一番了解。维州二十里以外,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已是隆冬。草木尽衰,连以往地灌木丛都难以看到了。想要在这附近二十里以内埋下伏兵,可以说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寒风吹起,萧云鹤身后半蓬飞扬。想起赤松德赞书信中说的那些话,胸中一阵豪气油然而起。他说道:“伯苍。我们来这里堪察地形了,可他赤松德赞可没有堪查过。他都敢在这里设下大拂庐,我又有什么不敢来的?他很狂。真的很狂。这样的人物,只能勾起了我的战意和兴趣。决定了,这次不管如何地凶险,也必当亲自前来赴他的邀请。”
武元衡感慨道:“不得不承认,赤松德赞的确是一个很有胆气的大枭雄。在这方面,他跟大人十分的想像。我理解大人地心情。这几年来,大人也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能与你匹敌的对手。大人心中,肯定是有一种英雄遇英雄的感慨。不过……臣下还是要劝一劝汉王。为了大局着想,不要太过涉险。毕竟,现在你是西川的屏障与支柱。汉王要是有什么闪失,一切休矣!”
“放心,我心里有数的。”萧云鹤轻吐了一句。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地微笑。
三天以后,打了一层霜。西川这地方。雪不多,霜比较常见。干枯的树枝像缚上了一层白凌,地面上也是一层细白的粉末。
天气干冷。
清晨时分,玄门关前出现了一队吐蕃地人马。领头的一员小将用拗口的汉话喊道:“奉赤松赞普之令,前来送信给大齐汉王!”
来了!
片刻后,玄门关大门打开。萧云鹤金甲红袍,带着徐战、尚图尔悉和五六个甲兵,策马行了出来。吐蕃的使者细细的打量了几眼,收敛起眼中仇恨的神色,行了一礼说道:“阁下就是汉王。”
“是。”萧云鹤面无表情,淡然说道,“赤松赞普何在?”
“维州城北二十里外,赞普在大拂庐中等候汉王大人。”吐蕃的使者出奇的有礼貌,恭声说道,“汉王大人,请吧!”
“走!”萧云鹤扬了一下马鞭,带着徐战等人,快马朝前奔去。
玄门关城头上,武元衡浓眉紧锁,看着汉王一行人地背影消失在远方。半晌后,一旁的高固才说道:“长史大人,大人为什么要去呢?恕末将妄言,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点?”
“是很冒险。但却是有惊无险。”武元衡说道,“而且,以汉王的脾性,这一次如果不去,他会抱憾终生的。”
“为什么?”高固疑惑不解。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英雄会英雄。”武元衡说道,“这种心境,我们是体会不到的。赤松德赞,是主宰吐蕃国地赞普;汉王……”说到这里,武元衡停住,没有说话了。而是露出了一个标志性的微笑。
高固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在心里暗自沉吟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英雄会英雄……
二十里,对于脚力强健地好马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
空旷的平原上,一顶高大宽阔的毡帐极为醒目。毡帐外,还围起了一个栅栏。里面有十余匹骏马和二十多头牦牛在往来奔腾。没有看到大批的军队,仅有五六个小卒站在毡帐外巡哨。几个做牧民打扮的人,正在栅栏里扬着长长的马鞭,驱赶马匹和牦牛。
萧云鹤等人,策马在毡帐外百步的地方停住,将四周扫视了一眼。
很典型的游牧人家园的景象。
“请吧,大人。”吐蕃使者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轻蔑。
萧云鹤眼角瞟了他一眼,拍马一喝:“驾!”
青骓马飞奔到毡帐外长嘶一声人立而起,萧云鹤畅声道:“赤松赞普,本王来了!”
没有人回声。那几个侍立在帐外地小卒就像是木偶一样,纹丝不动。
正在这时,栅栏中传来一个声音,是十分标准的汉话:“是汉王么?到这里来吧!”
萧云鹤侧头一看。宽长的栅栏中,一人骑在马上正在朝他招手。远远看他的着装打扮,根本就是普通的牧民。
“赤松德赞?”萧云鹤轻声惊咦。一旁的徐战长吸了一口气:“是他!”
一旁的小卒木然地走到栅栏边,拉开了一方木门,朝里面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你们在这里候着。”萧云鹤对身后的徐战等人扔了一句。扬扬马鞭,朝栅栏里走去。
赤松德赞也拍着马朝萧云鹤缓缓走近。
最终,二人的马头并到了一起。萧云鹤微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相貌不凡神光内敛的男人。
“你来了?”赤松德赞眼神如刀,但声音就像跟老朋友打招呼一样。“你就是大齐汉“是。”萧云鹤回以一个微笑,“你就是吐蕃地赞普?”
“你是汉王,我就是赞普。”赤松德赞一语双关。
二人都忍不住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两匹骏马头并在一起。却像有些仇视一样的彼此打着响鼻,马掌轻轻刨着地面。
不远处的徐战等人,则是心里一阵惊颤:这两个本该是死敌的男人,怎么还一起放声大笑了?
“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吗?”赤松德赞的声音依旧很柔和,几乎给人一种错觉,他是汉王离散多年地好友。
“堂堂的赞普,穿上牧民的服饰在这里驱赶牛羊,地确很奇怪。”萧云鹤的声音也很淡然。“在我们吐蕃。有这样的习俗。贵客来了,会请他到主人的牧草,亲自射杀牛羊来宰杀待客。”赤松德赞说道,“我曾听说,汉王有好箭法。昔日在奉天时。曾在百步之外一箭射杀叛臣姚令言。那么现在,请吧。”说罢。就从马鞍上取下一柄精致的雕弓,递到萧云鹤的面前。
萧云鹤微微一笑:“赞普很好客。本王也就却之不恭了。”
栅栏外的几个吐蕃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了。萧云鹤接过了弓箭,要是一箭射杀赞普,怎么办?!
萧云鹤拿过了赤松德赞递过的弓箭,盯着他地眼睛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好弓。”
“请吧!尊贵的客人!”赤松德赞大气的一扬手。
“驾!----”萧云鹤一夹马腹,青骓马奋起矫蹄,冲进了牛马群中。
萧云鹤将身子半匍在马背上,眼睛就如同猎鹰一样的敏锐的查看着四周情况。
没有一个伏兵,没有一柄暗箭----“赤松德赞,你地确够狂,也够大气!”
四周尽是往来奔驰的马匹与牦牛,赤松德赞驻马站在一旁,表情淡然。萧云鹤远远看着他,眼神中露出一抹杀机:要是我这时候将他一箭射杀……情况将会怎样?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但马上,萧云鹤将心中这个念头粉碎了:就...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