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养,和盟之事可遇而不可求。只不过老夫听楚彦所言,他与李晟在前线发现了一些端倪。感觉这一次吐蕃求和其中必然有诈,并发回三封塘报军文,请求朝廷罢去议和,坚持主战。对于这件事情,老夫身为御史大夫却未在朝堂之上参加公议。甚至没有听到任何的议论。老夫想问陛下,可有收到楚彦、李晟发来的军报?”
“呃,这……”老头顿时眉头一拧。面露尴尬之色,干咳了两声说道,“收是收到了,不过只有一份。宰相张延赏直接将它递到了朕的御书房里。当时正值关内爆发粮荒,粮食十分地吃紧,实在无法再供给凤翔、泾原兵马的后勤。更何况,这些年来我大齐连年征战损耗极其巨大,正需要一段和平的时间来休养生息。当时。朕就听信了张延赏之言,没有将此事拿出来公议,免得拖延了议和的时间。即刻下旨,强令……楚彦与李晟,退回攻占的领地。与吐蕃议和。”
萧云鹤在一旁听得心血翻涌,恨不能冲上去将老头一剑刺杀:好一个荒唐的君王!你为了敛财自己挑起粮价飞涨。却还不肯为前线将士们发送粮草;更为可恶的是,为了少花钱粮、为了苟且偷安这一点点鸡毛蒜皮地蝇头小利,你把军国大事当作儿戏,听信谗言强令楚彦与李晟与吐蕃和盟!平凉败盟,最大的罪魁祸首就是你老头!
颜诗章何等的老辣,深知这时候是不能将矛头指向皇帝的,不然就会让他下不来台,事情只是越发糟糕。老头子这时怒发冲冠十分激动的说道:“陛下!张延赏因与李晟有私仇,挟私怨以误国事!他是担心李晟在前线立下太过功劳,回朝之后凌驾于他之上!如此重大地军情,他居然私自藏匿了其余的两份军报,并向陛下进谗强令李、楚彦二人与吐蕃和盟。致使大军被吐蕃伏击、平凉败盟。此番败迹,楚彦固然有失职不查之罪,然更大的罪过,当算到张延赏头上!若不是他挟私报复公报私仇,空谈误国胡乱指挥,我大齐怎么可能平白的损失两万精兵,怎么可能失掉凤翔府这样一个无比重要的军事番镇!”
萧云鹤趁热打铁地说道:“陛下,老太师言之有理!李晟与楚彦,这半年多来接连大胜十数阵,斩敌数万,杀得吐蕃心惊胆裂,足以见得二人在阵前对敌时根本无畏吐蕃。可恨的是奸相张延赏,居然因私怨而废国事,蒙蔽圣听向陛下进谗,强令前方与吐蕃和盟。如今事态万分危机,凤翔失守,国都将直接面对吐蕃的侵害。相信用不了一两天,吐蕃就要攻下凤翔府直接向国都杀来。值此万分紧要地危机关头,陛下一定要严明号令,严惩张延赏以收拾军心。只有这样,才能让将士齐心,重摇旗鼓,击退吐蕃!”
面对颜诗章与萧云鹤连珠炮一般的轰炸,老头心中是又惊又怕又怒。一来悔恨当初自己的确是掉以轻心了没有将此事再作公议,就听信了张延赏的一面之辞;二来又担心这吐蕃人杀了过来,可如何是好?老头并不傻,他清楚的知道这一次平凉败盟,自己这个皇帝责任无可推脱,好在颜诗章与汉王都给了自己足够的台阶下……他们事先将这件事情报给自己,好歹也是为了顾及皇帝的颜面。要是明天在朝堂之上提出来,自己这个皇帝始料未及,说不定就会在文武百官百前出尽了丑,让天下人都知道平凉败盟是他老头的手笔。
现在好了,总算是有了张延赏这个家伙当替罪羊……
想清楚这些,老头心里算是略微舒坦了一下,底气也更足了。他愤然地拍着龙椅大喝道:“张延赏这个卑劣的小人!亏得朕是如此的信任他,将他直接从剑南调到京城当了宰相。此前朕也有听闻他与李晟有旧恶,还出面调解过。不料他居然还是怀恨在心,并且公报私仇挟私报复,最终让大齐蒙受了如此巨大的灾难----朕真是饶他不得!窦文场,你带五十甲兵。星夜将张延赏一家拘押起来,听候发落!”
“是!”守卫在一旁的宦官窦文场,尖声一应,飞快地跑了出去。
萧云鹤与颜诗章心里都清楚,皇帝拾阶下梯找了替死鬼,楚彦肯定是能够保住了。毕竟皇帝欠楚彦太多人情了。此前在奉天,正当萧云鹤还没有重生的时候。要不是楚彦不惜生死地日夜守备抵御朱,大齐现在存不存在还是个未知数。
老头十分努力的让自己的脸色变得和蔼起来,对楚彦轻声道:“楚彦,平身。虽然兵败之罪无可饶恕,但朕念及你往日的功劳。特赦你无罪。”
楚彦站起身来,低头拱手道:“罪臣……谢陛下浩荡天恩!老头又正了正色:“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不加惩处,怎么严明国法军纪呀?朕削去你咸宁郡王的头衔与食邑。降你为赵国公。希望你能戴罪立功,不要让朕再失望了。”
楚彦自然是唯唯诺诺的应承:“谢陛下……”
萧云鹤等老头做足了场面功夫,这才说道:“陛下。当务之急是要迅速组织人马,收复凤翔抵御吐蕃。凤翔与泾原,同为国都门户。凤翔失守,泾原李晟就会变得孤立无援,情况万分危机。一旦泾原节度再失落到吐蕃的手里,那国都就会**裸地直接面对吐蕃!到那时候,可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老头楚彦身轻轻一颤,仿佛眼前又看到了满地鲜血。回想起了自己仓皇逃出国都时的狼狈情景,喃喃的道:“对、对,是要奋起反抗,一定要发生前往凤翔!”说完,他眼睛一亮。突然十分认真的看向萧云鹤:“云鹤,你……的身体。可曾完全恢复了?”
萧云鹤心中一喜:机会来了!于是换拳沉声应道:“托陛下鸿福,儿臣地身体已经康复如初!儿臣随时准备为国效力,报效疆场!”
“好、好!”老头面带惊喜的点了点头,心中飞快的思索道:眼下这朝中,也只有萧云鹤、马燧、楚彦这三人最能带兵打仗了。楚彦是败军之将,让他再挂帅出征,多少会影响士气也显得不吉利……马燧,他要镇守国都辅助东宫,如何能够轻易离开?看来也只有再启用萧云鹤了。嗯,让他远离国都,也不失为一个稳妥的好办法,一举多得……
萧云鹤何尝猜不透老头的一些奸小伎俩,要不是将这些事情揣摩得透了,他也不会冒着大不韪来深夜闯宫了。
老头正了正颜色,端坐到了龙椅上凛神说道:“汉王萧云鹤,朕加你为镇国骠骑大将军;凤翔府节度使;京畿、泾原、凤翔行军大元帅。命你率汉王府所有将弁与僚属,统领两万大军,即日出征收复凤翔府抵御吐蕃,不得有误!”
萧云鹤大喜过望,欢喜谢恩。
老头继续正色道:“楚彦,朕给你一个戴罪立功将功补过地机会----朕授你与李晟京畿、泾源、凤翔行军副元帅之职,并命你为汉王麾下先锋,辅佐汉王出征。”
楚彦跪地大呼:“谢陛下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头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颜诗章:“老太师,朕如此安排,可曾妥当?”
“回禀陛下,十分的妥当。”颜诗章谦恭地答道。
眼前这三人一副感恩戴德、谦恭卑顺的模样,让老头甚感舒畅,大大的满足了一些虚荣心。他估计自己,这一次无论如何应该是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了。不仅仅有了最大的把握能够收复凤翔、击退吐蕃,而且将汉王府的势力彻底的从国都“请”了出去。等凤翔府收复了,随手就将他安排在凤翔这个边镇驻守再不调回国都,这不也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了么?他两万大军能成什么大事,更不用说是在凤翔这样一个常年战乱不休地边镇了,能顾及自己的存亡就不错了。国都有马燧率领的近十万大军坐镇,将如同磐石一样无可动摇!
老头的心情,突然变得好了起来。平凉败盟、国都危机的阴影,迅速一扫而空。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以汉王的本事加上李晟、楚彦相助,击退吐蕃收复凤翔是迟早地事情。难得的是这一次终于名正言顺的,将汉王府的势力清除出了国都……这可是事关久远的大计啊!
萧云鹤等人也各怀心思,谢过了皇帝退了出去。出皇宫的时候,正好看到一队神策军铁甲,大呼小叫的拥着一串儿囚车将张延赏一家子都抓了起来,正在带正皇宫里。
萧云鹤看着这些人冷笑起来,对颜诗章说道:“老太师,张延赏等人少不得要被发落到御史台来问罪了。”
颜诗章抚着长须沉哼一声:“纵然是老夫念及同僚之情要饶过他,国法却是容他不得、两万将士的英魂饶他不得!”
三人分了手,萧云鹤和楚彦同回了汉王府里。此时正值寅时初刻,天边露出了第一抹晨曦。楚彦意外的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鼓角之声,从汉王府后院传来,愕然问道:“大人府中,有了多少私兵了?这么早就开始操练了。”
萧云鹤微微笑了一笑,说道:“人数不多,才五百人罢了。不过,这也是我汉王府的第一批能够上阵的飞龙骑。将来,会越来越多的。”
楚彦略有些欢喜的点头道:“大人亲手调教出来的骑兵,肯定实力非常。末将虽然是个戴罪之身,但心中仍然十分的高兴----终于又能跟随在汉王麾下,纵横沙场了!”
即将出征的命令下达以后,整个汉王府里顿时沸腾。大齐曾经最炙手可热的汉王府,实在是沉静得实在是太久了。所有的人都已经在心中憋了一股子气,想要告别这种闲谈得让人发疯的生活。
且不说宋良臣、高固这些人摩拳擦掌兴奋难当,就连府里的普通仆役与丫鬟,都比平常比了几分活力。整个汉王府中的气氛,发生了翻天覆地一般的变化。
新组建的五百飞龙骑,其实当中有一半以上的人曾经当过兵,上过阵,都是职业军人。来到汉王府快半年了,还是头一次有用武之地,也让这些人热血沸腾起来。命令下达后,既定的训练即刻终止,所有人都忙着清点物什打点行装,做好了出征准备。
由于李景略与杜黄裳都在朝堂上供了职,所以萧云鹤出征没法将他们带上。高固、宋良臣、唐汉臣、郭钢、石演芬这五个将军,加上先锋楚彦,正好统领六军,萧云鹤自行坐镇中军。文职略有缺乏,只好让武元衡挡任了行军长史,在中军帐伺候出谋划策。
天刚微亮,萧云鹤就带着武元衡、兵部侍郎杜黄裳再度入宫,数月以来头一次出现在了尚书省。三人着手开始手派粮草与军器,太仓属的人接到了皇帝制令,也不敢怠慢早早就来出班,一起办好这些事情。
二万大军,全是关内驻军、之前马燧的部下。一天的时间之内,人马已经调拨停当,粮草后续供给一应俱全,只等大军出征。由于军情紧急,也来不及挑日子、饯行壮威了。皇帝老头接受了萧云鹤的请求,同意让大军在两日后开拔,向凤翔府挺进。
这一天直到傍晚。萧云鹤才在皇宫里忙玩了大军出征的事宜回府。萧云鹤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一行离开国都,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府里的下人及部众家眷,也有必要提前做好安排。于是特意给所有人放了一天假,明日要省亲的省亲,要整理家务地整理家务。仆役丫鬟们,虽然是王府私财。但也没理由将这些人全部带到阵上去。于是萧云鹤安排俱文珍留守汉王府,在国都看家,等候消息从事。同时,将武琦云、苏菲儿与房慈也都留了下来,让他们与唐汉臣等人的家眷们一起在汉王府里等消息。
忙碌了一整天。所有的大小琐事总算是安排停当了。萧云鹤长吁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搬出了那套铠甲兵器。
金黄的明光战甲,猩红的披风战袍,加上铁马槊与承影剑。的确是地些日子没有披挂到身上过了。萧云鹤取来了一盆水,自己细细的擦拭起盔甲来。上面每一条细微的伤痕,都让他想起昔日征战之时的一个个场景。心中的热血隐隐就要沸腾起来。大战在即,他也在努力地让自己找回那种感觉,早早适应那种久违的心情。
盔甲擦拭过半,门被轻轻的敲响了。萧云鹤回头说了一声:“进来。”
门被推开,苏菲儿担着一杯汤盏走了进来,放到了桌子上。矮身行了一礼说道:“大人,请喝汤。”
“哦,你放在那里吧。我等下再喝。”萧云鹤手中不停,随意的朝旁边扔了一句。
“是……”苏菲儿轻轻的应了一声,眨着大眼睛看了萧云鹤两眼,却有些欲说还休地怔在了那里没有离开。
萧云鹤感觉有些异样,回头看了看苏菲儿。不由得笑了起来走回桌边:“行,我现在喝。你熬的好汤么。要趁热喝才补身子。你看看,这几个月来我常常喝你的汤,人都胖了不少。”
苏菲儿面上露出一抹红韵和微笑,轻声说道:“大人明日就要出征了么?”
“嗯。”萧云鹤一面喝汤,一面答道。
“那……什么时候回来呢?”
萧云鹤喝完了汤,长吁了一口说道:“那可就不知道了。行军打仗这种事情,少则半月多则数年,甚至有可能就回不来了。”
“大人快别这么说!”苏菲儿急忙说道,“大人一定会打了胜仗早早回来地。”
萧云鹤呵呵的笑了起来:“那倒也是。”
“大人……”苏菲儿眨了几下大眼睛,有些尴尬,更有些不舍的说道,“大人到了军队里,还有人为你熬汤喝么?会有不有人伺候你饮食起居?会不会有人为你洗脚?”
萧云鹤微微一愣,随即哑然失笑:“军队里,全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可没有像你这样细心的人来照顾。再说了,行军打仗,可是天底下最苦的活儿,并不是去享福消闲的。一碗白水一个馒头,肚子里不饿就是好的了。十天半月不换衣,常年累月不洗澡都是司空见惯了地事情,可不比在家里这样悠闲自在。”
“那……”苏菲儿腼腆而又满怀希冀的说道,“大人将婢子带上吧!婢子就跟在大人身边左右伺候,让大人天天都有热汤喝,都有人洗脚洗衣服。”
萧云鹤哈哈的笑了起来:“不用了,菲儿。我都说过了,这是去行军打仗,不是去享受的。军队里是男人堆,而且随时可能遇到危险。就算没有危险,你一个弱女子和一群彪悍的男人混在一起,总不相宜吧?你地好意我算是心领了,你就和武琦云呆在府里吧。用不了多久,会再见面的。”
“噢……”苏菲儿满是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然后轻轻的朝外面退了去。萧云鹤看着小姑娘形影萧琐的样子,心中也略微有些不忍,对她说道:“菲儿,你是个好女子,我不会忘记你的。呆在府中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尽快来接你的。毕竟,我都已经习惯了你在身边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