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元衡淡定的看着那个房侯爷。平静说道:“堂下何人?未经传唤闯入公堂,你可知罪?”
房侯爷冷哼一声,嚣张的嚷道:“姓武地,少装腔作势跟我来这一套。本侯劝你,早早放人,并向本侯赔礼道歉,赔偿周大牛等人医伤钱财,并赔偿他因伤不能劳作而损失的钱财。否则。本侯今日定将与你没完!”
“放肆!”武元衡沉喝一声,“这里是大齐县衙公堂,你既为朝廷所授勋略侯爵,理当知法守法,却在此大放厥词咆哮公堂威胁本县。你可知罪!”
“你才放肆!”房侯爷大怒。跳脚就骂了起来,“本侯是朝廷赐下的五品侯爵。你个小小的六品县令,居然敢对本侯指手划脚大声咆哮,我看你才是活得不耐烦了!姓武的,本来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别给脸不要脸!今日之事,本候初衷并不想跟你多作计较,看来你倒还故意跟本侯过不去了?好、好,你有种!”
武元衡浓眉拧起,重拍了一下惊堂木:“衙役何在?此等咆哮公堂亵渎律法之人,还不予本县拿下!”
“你敢!”房侯爷瞪眼吼道,“刑不上大夫,本侯堂堂五品勋略,你敢拿我?惹恼了本侯,将你碎尸万段!”
萧云鹤身后地高固等人早早看不下去了,就想冲上前来一脚踹翻了这个嚣张无耻的房侯爷。萧云鹤轻摆了一下手,笑了笑说道:“别急,再等等。此等好戏,殊属难得。”其实他是想多看一看,这个武元衡究竟有多少胆气和能耐,能否治住这个嚣张无度的房侯爷。
武元衡和房侯这交替的一喝一吼,倒让衙役们为难了,愣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办。
武元衡面色依旧沉寂,缓缓站起身来,拱手朝北,朗声说道:“大齐至开国起,传至高宗,命长孙无忌等人编修《唐律疏议》,从此以为我大齐律法之根本。《疏议》曾言,刑不上五品,确有此事;然又有言道,犯十恶罪者,王子与庶民皆可同判,施刑拷问。房胜德,你刚才曾威胁本县,要将我碎尸万段。如今本县就正告你一罪---十恶罪之不义,妄图杀害华原县县令!”
“啊!”房胜德听武元衡这么一说,还当真有些害怕了。十恶罪,以谋反为首,所有的罪行全都是要重惩严惩地,他一个小小的五品侯爵,绝对承受不起,少说也要被抄家流放,重则就要砍头。他这时也有些软了下来,吞了几口唾沫,说道:“本侯只是说说,又没真的把你杀了。你因何定我之罪?真是可笑!”
武元衡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不屑地冷笑,又坐了下去,冲他一摆手,如同背书一般的说道:“既然如此,你还不退下?仍自站在堂中,莫非就在谋划着要击杀本县?稍后别忘了交上赎铜五贯,以抵偿你扰乱咆哮公堂之罪,或者领了五十廷仗亦可。本县自会下发判书与你。若是不服本官讼判,可于三日内前来击鼓鸣冤,或到雍州刺史府衙直接告发。”
“你!……”房胜德气得直跳脚,指着武元衡咬牙切齿的道,“算你狠!算你狠!咱们走着瞧,你可千万别后悔!----周大牛,你小子就是被打死了也别认罪,听到了吗?”
武元衡惊堂木一拍:“大胆房胜德,竟敢威胁人犯干扰本官判案,罪加一等,判脊杖三十!”
“老子给钱!给钱!”房胜德知道今天算是遇上毫不服软的刺头了,恨恨的掏出一堆银子来,撒到一旁堂记县丞的桌上,“够了吧?本侯不奉陪了,稍后会来再找你玩的!”说罢,大袍一挥,就朝外走去。
“公子,就让这厮这样走了?县令办不了他,不如……”高固早早看这个房胜德不顺眼了,这时就在萧云鹤耳边急道。
“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呢。”萧云鹤微笑说道,“现在就将它打断了,岂不是可惜啊?”
高固迷惑不解的看了看萧云鹤,也不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只得目睹着那个房胜德堂而皇之走出了县衙。
房胜德走了没几步远,围观地百姓突然爆发出一阵轰堂喝彩,大肆拍起巴掌来。
武元衡始终如同古井般波澜不惊的脸上,这时终于露出了一丝会心的微笑,朝百姓们略略拱了拱手,当堂说道:“今日天色已晚,而且人犯虽受大刑仍然拒不招供,可将其一干人等收押,明日再审。退堂!”
百姓们都高兴的鼓起掌来,交头称赞的陆续散去,萧云鹤等人也退出了公堂。
俱文珍憋了半天,这时候终于忍不住说道:“大人,你这是何苦来哉?又是跪堂,又是堪忍那些恶霸在你眼前横凶霸道?依着小人地意思,将这些人悉数拿下全都给办了,又干脆又解气。”
萧云鹤却笑道:“难得看到这样的好戏呀!那个县令虽然口中不说,却将周大牛拘押起来了明日再审,就是摆明了在向房胜德挑战,看他能使出什么招来。到了明天,这出戏可就越发地精彩了!
萧云鹤想到这里,不由得欣慰的笑了起来,对高固低声说道:“看到了吧,武元衡这个人物,我没有看走眼吧?不仅够硬气,而且才识过人。他对本朝律法章程了如指掌,表面斯文平静,胸中却是嫉恶如仇正气凛然。而且他这一手斩立决玩得多漂亮呀,刺史就是在场,也拿他没辄。要想重审此案,周大牛的人头却已是落地了。”
高固也连声赞道:“是啊!这样的一个文弱书生,所作所为却让卑职这个武夫,时时感到热血沸腾,真是个人物!”
萧云鹤点点头,微笑的看向端坐于台上的武元衡,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的确……他就是我想要找的那种人物。”
这时,雍州刺史气得脸都白了,浑身颤抖的指着武元衡喝道:“反了!反了!你个小小的六品县令,居然敢无视本府指令,当真是反了!武元衡,我告诉你,你今天若真是敢杀了周大牛等人,你自己也就等着倒霉吧!”
武元衡看了刺史一眼,却是微自一笑,说道:“本县一向严格依律办事,心中更是可昭日月,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
刺史自然是气得说不出话来,恨不能上前将武元衡撕成八瓣才算解恨。衙役们正要将周大牛等人拖下去,县衙门口的百姓们却是惊慌的嚷了起来,迅速闪到一边。县衙门口,也闪出了一大批人,凶神恶煞的包围了县衙大门。
萧云鹤呵呵一笑,对高固说道:“看吧,这出戏,就要演到最精彩的地方了!”
高固也朝那边看了一眼。有些惊讶的说道:“那不是房胜德吗?好大胆!居然敢带人包围县衙!”
萧云鹤略挑了一下嘴角,轻言说道:“冲撞大齐县衙,伤害县令、衙役、捕快或县中任何一名人犯,都是罪同谋反。房胜德这一回,可要小心了。只要他的人敢冲进这个县衙里来,可就要倒大霉了。”
房胜德仿佛也明白这一回事,只是让人守在县衙门外。自己却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武元衡自然早已明白他此来地含义,房胜德刚刚一脚踏进公堂的时候,他一拍惊堂木沉声喝道:“大胆房胜德,你居然再次不经传唤就擅闯公堂,该当何罪?眼下又带人包围县衙冲突本县。包藏何等祸心?”
房胜德趾高气扬的瞟了武元衡一眼,冷哼一声,居然不作理会。他走到刺史而前,弯腰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刺史大人明鉴。本侯哪里是带人冲突县衙。这是等同于谋反之罪,如何吃得起?那些人,全是附近的居民百姓。自发前来喊冤叫屈的。他们都认为这位武县令为官糊涂草菅人命,举荐本侯作为代表,极力请求刺史大人查办这名庸官!”说罢,居然还当真拿出了一纸讼状,上面写满了许多人的名字。
萧云鹤朝县衙门口一看,之前聚集在这里的百姓,已经一个都看不到了,全都换成了房胜德带来地人。一群人大约有两三百名之多。将县衙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正在大声嚷嚷的叫道----“查办昏官、查办昏官!”
萧云鹤不由得有些恼怒的低喝了一声:“好卑劣的手段!”
高固见状也有些急了,忙道:“公子爷,我们上去帮忙吧?”
萧云鹤看了一眼武元衡,仍然是那副稳如泰山静如止水的样子。轻扬了扬手:“再看看。看他武元衡,会以一种什么样地方式。来处理眼下的危机。”
那个刺史拿到讼状,十足阴邪的怪笑了一声,指着武元衡说道:“武元衡,看你总是一副道貌岸然正义君子的嘴脸,没想到也是个施政无方惹得天怒人怨的昏官!本府今日就要依从民意,将你就地弹劾,撤职查办!”
那一群衙役捕快们看到眼前地阵状,也有些害怕了,不由自主的放开了周大牛等人。周大牛气冲冲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五花大绑地,只能跳着骂武元衡:“昏官、狗官!你也有今天!等你头上乌纱落地,大爷我见你一回打你一回,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武元衡却如同事不关己一样,依旧淡然的微笑,说道:“刺史大人,下官头上的这顶乌纱,岂是你说摘就摘的?若无皇帝圣旨或是朝廷御史台正式批文下来,下官就仍然是这华原县的六品县令。仅凭一纸讼状,既无查察亦无审理,就公然宣称要罢了下官的公职,试问:刺史大人往常,都是如此判案的吗?若是如此,那下官就有话说了:依大堂律,下官虽是低职属下,见上官办案处事不公,亦可向御史台告发检举的。”
“哼,死到临头,还在犟嘴!本府没时间与你作小儿斗嘴!”刺史勃然大怒地喝道,“武元衡,本府现在命你,摘下乌乡去掉官袍,随本府回雍州接受审理!”
“笑话!”武元衡冷笑一声,依旧如同闲聊一般的悠悠然说道,“头顶乌纱,墨绿官袍,代表的是大齐国法与律法。就算是你三品刺史,也无权凌驾于国法律法之上吧?下官还是那句话,若要查劾下官,请列举罪状从刺史府下发批文传唤,由法曹立案审查,下官必定主动配合。像刺史大人这样空口无凭的大喝大吼,下官非但无视,还要向御史台告发你滥用职权恫吓下官,妄图干扰本县判案之公正。”
刺史、房胜德与周大牛一干人等,气得哇哇大叫,周大牛更是跳脚骂道:“好你个不知死的武元衡,居然敢跟刺史大人如此说话!刺史大人,你要你说句话,咱们这几个兄弟立马冲上前去,将武元衡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地黄口小儿,一举拿下!”
“你敢!”武元衡嚯然一起站起身来。仿佛也动了一些真怒,剑眉倒竖瞪着周大牛,“公堂之上袭击县令,罪同反叛,乃十恶罪之一,当属重叛不赦!”
一向安静斯文的武元衡,赫然这样一下站起身来怒声厉喝。吓得周大牛浑身一颤,张着嘴想骂几句,却又有些心虚发怯。刺史与房胜德也有些微微地惊惧,一时居然愣住了。
“衙役何在?”武元衡声色俱厉,沉声喝道。“还不将周大牛一干人犯带走!”
“是!”眼看县令老爷发威占了上风,众衙役们也有了底气,一拥而上又将周大牛等人拿了下来。房胜德年轻气盛,可就不比刺史那样老而持重了,这时候再也忍不下去。对着外面一声大吼:“乡亲们,给我动手!”
守在外面的一两百名房胜德的爪牙,顿时轰叫着一拥而入冲到了公堂之前。气势汹汹的将衙役和人犯们包围了起来,乱糟糟地吼着“放人”、“昏官下台”!刺史见状有些急了,低声骂房胜德:“你疯了?冲撞县衙公堂,罪同谋逆!”
房胜德则是有恃无恐的冷笑一声,也压低了声音说道:“怕什么。法不则众,这些人,眼下都只是华原县的百姓而已……这只能说明,他武元衡犯了众怒不是?”
正在这时。公堂一侧突然响起了啪、啪的巴掌声,不急不徐声声清脆,然后听到一人朗朗说道:“精彩、精彩!果然精彩!好一幕滥用职权官匪勾结的好戏,当真是精彩之极!”
刺史与房胜德等人都吃了一惊,朝那边看去。只见那个旁证李漠和那个身手不凡的跟班,正拍着手从侧堂正到了正堂。脸上满是冷笑与不屑。
“大胆刁民,竟敢口出秽言污蔑本府,该当何罪?”刺史恼羞成怒,指着萧云鹤大骂。
萧云鹤冷哼一声,不屑的瞟了他一眼,径直走到公堂上,对着武元衡略略拱了一手,说道:“县令大人,在下身为旁证,可否说上两句话?”
武元衡面色淡然,轻扬了一下手:“公子请讲。”
“谢大人。”萧云鹤转过身来,走到刺史与房胜德身前,盯着他看了几眼,呵呵一笑,说道:“你,就是雍州刺史?而你,便是房胜德、房侯爷,对吗?”
刺史看着这个衣衫华贵气宇不凡地公子哥儿,心中心快的思索着这人会不会是大权大贵,有没有在哪里见过,一旁的房胜德却是草包的大叫起来:“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向刺史大人和本侯指手划脚?”
“很好,记住你说的话。”萧云鹤扬起一手,指着房胜德说了一句,然后走到周大牛身前,对他说道:“周大牛,你还记得吗?你曾说过,要诛我九族地,是不是?”
“哼,是又咋的?”周大牛粗人一个,才没有想太多,粗蛮的叫道,“你抢夺了为皇帝捕鸟雀的御蛇,还说要烹了它们,就是大罪!”
“真是满嘴胡言!”萧云鹤指着周大牛的鼻子骂道,“你口中说出御蛇二字,就是欺君!那几条蛇,可有得过皇帝封赏?如果没有,你说它们是御蛇,就是告谣、欺君!”
“你!……你少吓唬我!”周大牛明明被吓到了,却仍在凶巴巴地犟嘴。
萧云鹤再复走到刺史和房胜德的面前,对他们说道:“方才本公子在侧堂听得清楚,刺史大人曾说,这周大牛是房侯爷的人,可有这回事?”
房胜德十足不屑地冷笑:“是又不如何,不是又如何?一个不识好歹的县令,和一个迂腐傻愣的旁证,一起做出这些让人莫明其妙的事情,真是令人啼笑皆非。想来,你们都是吃饱了撑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很好、很好。”萧云鹤冷笑着连连点头,走回堂前,问一旁堂记的县丞:“县丞薄记,可有将刚才在下问话的过程都记录下来?”
“都记下来了。”
“好----”萧云鹤突然长吟一声,大声对武元衡说道,“武县令,如果有人要诛杀亲王九族,该当何罪?”
武元衡似乎丝毫没有惊讶,平静说道:“意图弑君,罪同谋反。十恶罪之首,罪当问斩,抄灭其家。”
萧云鹤与武元衡的这一问一答,着实让刺史和房胜德等人吓得七窍生烟,这些人都不约而同地在心中惊道:这个额间长痣的公子哥儿李漠,究竟是什么人?
“请县令大人借纸张一用。”萧云鹤也不急不忙,向武元衡借要起东西来。武元衡让一旁的县丞给了萧云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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