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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沧海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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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兄弟呀!……虽然我没理由怕他们什么,真要斗起来鹿死谁手也未必可知……但是,这个时候将汉王府推上峰口浪尖与宿世皇族对立,值得么?!而且我是晚辈。与叔辈对抗纷争,不管情由如何,在外人看来就是忤逆大不孝。这样一来,整个关内的豪门仕族,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会跟我翻脸作对。刚刚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一点名望和仕人的支持,瞬间就会化作乌有。萧云鹤也很有些苦恼起来……过了一会儿,门被轻轻敲响。武琦云地声音在外面响起:“大人,我可以进来吗?”萧云鹤随口应道:“门没关,进来。”武琦云看来只是简单的梳洗了一下,走到萧云鹤身前拜了一礼说道:“大人恕罪,刚刚我说的话。实在是大不敬了……”“无妨,”萧云鹤看了这个女子一眼,估计她去而复返肯定是有事情,于是说道,“有什么事情。坐下说话吧。”武琦云却是依旧站着,眼睛里一阵星光奕奕,说道:“大人。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或许……可以弄清楚这件事情。”萧云鹤顿时煞感兴趣的看着她:“说来听听。”武琦云露出了一个略带自信的微笑,侃侃说道:“说起来,这件事情的源头,就在于粮食。关内和东都的许多漕运仓管里,都是有囤粮公仓地。可是奇怪,为什么粮价如此飞涨,朝廷却为何一直没有放粮赈灾、稳定关内粮市呢?所以我猜测。官粮肯定也是被人所控制了。我大哥当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照这样追查下去的。大人你想想,有什么人能够控制朝廷储备的官粮呢?”萧云鹤说道:“你的意思是指,那二位王爷?”“虽然还不能断定,但是很有可能。”武琦云继续说道。“他们通过一些手段,将粮仓转空。然后私下囤积居奇。准备趁粮道断绝粮价飞涨的时候,再放出存粮来卖个好价钱,借此发大财。关内一带,包括长安,现如今粮食价钱都飞涨了起来,想必朝廷也引起了重视。大人深受当今圣上器重,如果请旨奉命到雍州、东都一带来调粮解荒,皇帝陛下应该是会应允地。这个时候,二位王爷自然会心虚,让手下人将粮食再暂时放回公仓,以应府大人查看好回去给皇帝覆命。这个时候,二位王爷也就不担心什么我大哥刺探到了他们的**了,也就没必要做贼心虚的将他关押起来。我大哥,不是就有救了吗?”萧云鹤听完,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行啊,武琦云。你一个平头小百姓,居然将皇帝和我们这些皇亲国戚当成棋子来戏耍。”武琦云心里一惊,咬了咬嘴唇强作镇定的说道:“事到如今,为了救我大哥,也顾不得许多了。肯请大人,救救我大哥吧!”说罢,双膝就跪倒了下来。“先起来。”萧云鹤让她起了身,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让我给二位王爷一个台阶下,然后让他们也给你大哥一个台阶下不再为难他,对么?你说地这个法子,虚虚实实声东击西,倒也可以一试,救出武元衡问题倒是不大。只不过,仍然不能解决根本的问题。其实,我现在身上就是背负了皇命,在追查粮食案。关内一带的公仓,是有可能被转空了,也更有可能跟二位王爷脱不了干系。我不如,先来个敲山震虎……”武琦云心念一动,说道:“大人……莫非想去见一见那二位王爷?”“哟?你蛮聪明嘛。”萧云鹤微笑道,“武元衡,本身不难救。我最终地目的,却是在于解决眼下的粮荒。用一个什么样的法子,既不得罪二位王爷,又能救出武元衡,更能平息关内的这一场粮荒呢?”听到萧云鹤这些话,武琦云一颗芳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再怎么说,自己的亲大哥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汉王更大的目的,在于解决粮食问题。她思索了一阵,说道:“大人,我倒是有一个法子,不过……好像有点傻,而且比较难办。”“你又有了法子?而且还是有点傻地法子?”萧云鹤不由得笑了起来,“说来我听听。”武琦云自己也有些尴尬的笑了起来,说道:“那些人囤积居奇,不就是为了赚钱吗?但是,如果粮食不值钱了,他们还有必要这样铤而走险的盗用国库存粮,去发国难财么?”“粮食不值钱了?这怎么可能呢?”萧云鹤疑惑不解。武琦云满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所以我才说,这个法子比较傻……如果大人花钱,从别的地方买来许多地粮食,然后再以平价放出救济粮市,这样一来,粮价平稳下来,不就是不值钱了么?只是不知道,该要花多少钱、买多少粮食。所以……这个法子当真是傻得紧。大人也就别太当真了。”“嗯?”萧云鹤却是突然心中一亮,“先让粮食变得不值钱,然后我再去关内一带的公仓查粮存粮。那些人势必不再冒这些风险了,而是有可能当真将粮食放回去……这地确不失为一个釜底抽薪的好法子。不过,毕竟现在漕航梗阻,各地的粮税都运不进关内。这个收粮卖粮的法子,虽然可以缓解一时的危机,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啊!”“等那些人将粮食放回公仓,大人就顺势将官粮也握到自己的手上,准备随时应付粮荒呀!”武琦云拽起了一个粉拳,信心百倍的说道,“大齐王师,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收复汴州。到时候,真正的危机源头就要解除了!在这之前,大人只要能够稳定住局面支撑一段时间,就万事大吉啦!----不过大人,你有那么多钱么?”萧云鹤看着这个智巧百出的女子,呵呵的笑了起来:“我是没有。不过,我有一个亲戚,却是穷得只剩下钱了。”当晚,萧云鹤一行人就在驿馆里安歇了下来。既然有了一些应对的方略,萧云鹤心里也塌实一些了。只要现在不与那些皇叔们公然闹出很大矛盾,又能解决眼前的粮荒,萧云鹤也暂时不想那些其他的事情了。至于武元衡,要救他本身并不难。只等御史台的人一到将他提走,一番查验下来,必定能替他平反,反告雍州刺史府一把。再加上刘德海与卢杞也有那么一点关系,一些把柄也正在萧云鹤手上,这一次好歹饶他不得。也算是给他的*、那两个大齐王爷一个警醒。虽说打狗欺主。但这样的恶狗,萧云鹤以彻查卢杞一党的名义,正大光明的将他一棒打死,相信韶王和嘉王也不会说什么,只会避之犹恐不及的与刘德海划清界线。这些主意打定以后,萧云鹤心里泰然了许多。同时对武琦云那个之前并没有太多注意的女子,也有些刮目相看起来。虽然她是女流之辈,却是难得的计巧百出睿智过人,显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花瓶模样。一夜无事。第二天不到午时,高固回到了驿站,报知萧云鹤说,御史中丞李景略,凭着御史台下发的公文,已经将武元衡给提调出来,准备押往长安御史台受审。雍州刺史刘德海等人,固然是清楚这是汉王使的手段,但也无奈只得乖乖的放人。李景略已经将武元衡带出了雍州州城,约定在城外十五里的驿站等候汉王。萧云鹤不再犹豫,叫上了武琦云一起,去见武元衡。之前,他与武琦云商议的那些事情毕竟还只是揣测。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还得要在武元衡的口中得到证实才算数。没多久,驿站到了。武琦云看到武元衡一副伤痕累累虚弱不堪的样子。伤心地流了泪。武元衡劝慰她许久,好歹是让她安静了下来。萧云鹤将武元衡单独叫到了一起。武元衡的神色十分落寞,全没有了平常的那种淡定和潇洒,眉宇间也尽是忧伤之色。萧云鹤看他这副样子,心中又升起了许多的愤恨和迷惑,说道:“伯苍,你不应该是这副样子的。我所认识的武元衡。有一颗百折不挠的拳拳赤子之心。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灰心丧气毫无斗志,你这究竟是怎么了?”武元衡苦笑地摇了摇头,轻吟道:“哀莫大于心死。大人,我说过了。就让我在雍州刺史府接受刑罚。不管结局如何,我也无怨无悔。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将我再带往御史台?”“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萧云鹤尽管耐着性子,但语气也变得有些强硬起来。露出了许多火气,“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出了许多!整件事情。是不是跟关内粮价飞涨有关?是不是跟嘉王和韶王有关?!”武元衡明显的身躯一震,转过脸来疑惑的看着萧云鹤:“大人,从哪里知道了这许多的事情……莫非,是我那多事的妹子在大人面前矢口乱言?”“这个你不用管。”萧云鹤一脸冷峻地看着他,“你的表情和眼神告诉我,我猜对了。武元衡,如果你还把自己当作是仕子,那腔报国的赤诚也没有烟消云散的话----你就告诉我。你究竟知道了一些什么样的事情!”武元衡缓缓闭上了眼睛,长叹了一气,悠悠说道:“普天之下,唯一能让我失去信念支撑、失去做人原则地,还能有什么事情?”萧云鹤心头一震。嚯然一下站起身来,压低了声音沉沉说道:“你是在说……皇帝?!”武元衡凄然的一笑。默不做声。但他的这个表情,却让萧云鹤地心突突的跳了起来:这件事情----关内粮价飞涨,居然会跟皇帝有关?“武元衡,我真希望你不是在开玩笑!”萧云鹤倒抽了一口凉气,郑重的说道。“我没有。我从来也不喜欢玩笑。”武元衡一字一顿,吐辞清晰的说道,“当我查到,嘉王与韶王,是受了皇帝的指派在转移关中存粮,准备囤积居奇发大财以后。我的心,就彻底死了。”“这……这怎么可能!”萧云鹤也有些始料不及,惊愕万分的说道,“皇帝前两天还找到我,让我追查关内粮贵的原因。还授意我说,该杀地杀,该抓的抓。怎么会是他……”说到这里,萧云鹤生生的打住,心中猛然一寒:老头,你究竟想干什么?!武元衡睁开了眼睛,满眼的忧伤与悲愤神色,低声说道:“事到如今,大人你还想不明白么?大人文韬武略远胜于太子,功绩标禀史册、名声冠于宇内。皇帝……如何能让你如此坐大,威胁到东宫?皇帝,或许根本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无能和软弱。他地心术,已经深刻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大人你想一想,除了圣旨,还有什么样地东西能调开守备公仓的守军;除了皇帝授意,就算是嘉王与韶王,又敢任性胡为的发国难财么?”萧云鹤如遭雷击,顿时呆立当场。武元衡则是如不动如松,依旧用他凄怆而低沉的声音说道:“自从朱之乱以后,皇帝整个人都变了。前不久,刺史府下发了批文,让每州每县,每个月都给皇帝进贡一件宝物。说这就是圣旨。这件事情,大人或许还不知道吧?”“不知道……”萧云鹤的眼中,似乎就要喷出了火来。武元衡说道:“也许那一场动乱,让皇帝彻底的想通了一些事情:那就是,必须自己手中握着足够的财富,将兵权也留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我在华原听闻大人一举扳倒了卢杞与霍仙鸣,也曾为之高兴。但是,我相信,御林军的统领权。仍然不会旁落他人。皇帝,不会再信任将军。因在朱曾是武将,他叛乱了;李怀光来救驾,也要叛乱;大人带兵攻下了长安,却给东宫带来了威胁。”萧云鹤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得没错。御林军的统领,换成了另外两个宦官:窦文场与王希迁。”武元衡无奈的笑了一笑,说道:“虽然我身在朝堂之外的偏壤小县。却也能够预料到这些事情。前两年,皇帝陛下还是励精图治地。他信任有为的大臣,曾听他们的谏言减免赋税安抚民生;下令天下都不要进贡珍禽异兽以免玩物丧志;让后宫妃嫱和天下官员都缩减开支,以示节简。可是现在,深受刺激的皇帝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他开始疯狂的敛财。宁信宦官不信大臣,心胸狭隘刚愎自用,还如此阴险的要勾陷汉王……这样的皇帝,怎么能不让仕子寒心。我武元衡,纵然是有满腔地热血。此时却已经冰凉……”萧云鹤听完武元衡的这些话,自己的一颗心也仿佛掉进了冰窑里。他的脑海里,就在回旋着那些画面:在奉天时。缺药少粮,唐安公主不幸夭折;要出征收复长安时,如果不是剑南道送来了钱粮,大军几乎无法开拔。在这之前,一生享尽荣华富贵的老头,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吃到山珍海味,甚至是只能用糙米稀粥半饱度日。如此强烈地落差,加上爱女的夭折、妃嫱被朱乱党所淫辱。龙廷失手于他人达数月之久,自己或明或暗的饱受指责、唾骂与愤恨……这难保不让他的心里有些失衡。同时,老头又曾多次在臣子们面前下不来台,不得不自己退让的两边都不得罪,拙劣地玩着平衡。这或许让他更加意识到了绝对权力的重要性。老头再如何不堪。也毕竟是皇帝,容不到自己的尊严受到挑衅。容不得自己地利益被欺犯。所有的事情,林林总总全部堆积起来,便如同武元衡所说的那样,他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在武元衡的意念里,皇帝是无可取代的。学得文武才,贷与帝王家。如果皇帝都变成了这个样子,报国又哪里还有希望?所以,他的拳拳赤子之心,瞬间崩塌。事到如今,萧云鹤也不想追问,武元衡是如何查清这其中的许多事情的了。以武元衡地为人,如果不是十分确定的把握,是不会这样妄下定论的。萧云鹤心里更加清楚,嘉王与韶王,肯定是暗中给刘德海下了指令,故意留着武元衡不死,借此来向汉王挑衅。要不然,武元衡这样不入眼的小角色,早就死了八百回了!萧云鹤咬牙切齿的怒喝道:“好歹毒地人!”“大人不必惊怒。”武元衡依旧淡淡的微笑说道,“我心已死,留这一副皮囊再活下去也没意思。回到御史台,我什么也不会说地,就认了罪伏法,等候处罚便了。大人也不要再提起这其中的曲径情由,就当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粮税一案,不要再往二位王爷那边追查过去了。没有结果的。这只是一个阴谋,一个皇帝要敛财的阴谋;同时也是一个圈套----一个从一开始,就指向汉王府的圈套。”“武元衡……”萧云鹤居高临下的看了武元衡一眼,转过身来,长声叹道,“你真让我失望。”武元衡无可奈何的自嘲笑了起来:“或许吧。我本就是这样不成器的人,却常常自诩满腹才学想着报效国门。到头来,却只是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凄惨收场……”萧云鹤微眯起眼睛,沉沉说道:“就算是皇帝要给个设圈下套,你以为,你就会怕了么?”武元衡的身子微微一颤,愕然呆住了。萧云鹤冷哼一声,说道:“君不像君,臣不像臣……天下纷乱,民不聊生!若不来个翻天覆地倒转乾坤的大变革,大齐还不走向腐朽和没落吗?你是仕子,你心中只有效忠皇帝、报效社稷这种根深蒂固的念头。看到皇帝昏庸荒唐,你便失去了斗志和信念。”武元衡心中惊忧参半,不知道萧云鹤后面会说出什么来,只得点头喃喃道:“是,我承认。但这些,也是无法改变的事情……”“有什么不能改变的?”萧云鹤嚯然一下转过身来,双目如刀的看向武元衡,沉声说道,“我恨不能提三尺剑,为大齐李氏清理门户!”“啊----”尽管心中有所预料,武元衡还是萧云鹤这种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愕然当场。萧云鹤沉声说道:“纵然背负不孝不悌之骂名,我李……谊,也终将一天要让大齐的皇权重归正轨,让大齐的天下重焕清明,让天下的万民,从水深火热之中解脱出来。你是仕子,你的责任和使命是辅君安邦;而我,一位将军----我身上奔流着太宗皇帝的血脉!我不会让大齐的天下从此沉沦、让大齐百年基业从此烟消云散,我绝不!绝不!!”“纵然背负千古骂名,我仍要逆天孤行!”“纵然遭受千夫所指,我也要让这一片晴空改天换日!”武元衡的心,几乎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喘着粗气看着萧云鹤,颤抖着嘴唇喃喃道:“疯了……你肯定是疯了!”“我没有疯!”萧云鹤逼近到他身边,咬牙切齿般的说道,“你敢说,太宗皇帝在玄武门的那一刻,也是疯了么?!”武元衡的脸已经变得刷白,骇然的看着完全陌生了的汉王,居然有些不知所措。萧云鹤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深长的吐了出来,悠然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也都听到了。武元衡,如你所说,我或许是个要逆天的疯子。你愿意……与我一同走上这条逆天而行的不归之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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