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轩的脸色一变,急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人的?你见到他了?”
“嗯,我不但见到了他,还和他起了些冲突。”萧云鹤苦笑了一声,语焉不详地说道。
“你在哪里见到的他?你们之间,起了什么冲突?”宇文轩似乎对这个叶承龙很是紧张,对萧云鹤连连追问个不休。
“在临凤阁,我和他……”萧云鹤正想想一些委婉的言辞来说明这件事,但宇文轩却已经急迫地打断了他的话。
“临凤阁?”宇文轩听到这个地方就愣了一下,随即他又作恍然大悟状,“是那两个老糊涂带你去的吧?”
萧云鹤点了点头,这种问题,他想遮掩也遮掩不了。
“这两个老混蛋,办事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我明明吩咐的他们,一定要把你送回家。这两个老家伙自己不老实也就算了,居然连我的命令也不遵守了?现在京城这么乱,还带你去那种地方……”宇文轩勃然大怒,对不在面前的老刀和老枪大骂不止。
“伯父,你知道京城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吗?我听那两位老前辈说,那些人……好像都是外地人呢……”萧云鹤问道。
“别叫他们什么老前辈!他们就是两个老糊涂蛋!等会儿,看我怎么惩罚他们!”宇文轩怒气未息,气咻咻地说道。
萧云鹤闭上了嘴巴,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宇文轩这么勃然大怒的样子,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为那两个不着调的老家伙说什么好话,说不定,自己会变成为他们当枪子的替死鬼。
自己一个人生了好一会儿气,宇文轩看了萧云鹤一眼,随即又问道:“那个叶承龙,也是去的临凤阁吧?你和他,发生了什么冲突、动手了没有?”
“我把他……摔了一跤……”萧云鹤用很慢很慢的语气说着,这回真成了犯错被抓的孩子了。
“摔得重不重?伤到了什么程度?”宇文轩没有去留意萧云鹤的表情变化,继续急迫地追问道。
“没有受伤!我知道了他的身份,就没有敢再对他下什么重手。他虽然摔了一跤,但是没有受什么伤!”萧云鹤赶紧澄清道,这种牵涉重大的问题,他不敢隐瞒。
“没有受伤?这就好办了一些……”宇文轩闻言大松了一口气,看着萧云鹤的眼神,也没有之前那么急迫了。
“伯父,我虽然没有真的伤了他,但是也让他折损了面子。他那个人看样子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我这样做也算是得罪了他,我怕他……”萧云鹤带着些自责说道。
他现在真的很想大骂自己两声笨蛋,要不是自己稀里糊涂地中了那个女人林微雨的诡计,怎么会招惹上这么一个人渣?虽然把那个人渣摔倒在地上的时候,他的心里也觉得很畅快,但是这总是招惹了一个大麻烦。
他只是不知道,这时候招惹的这个大麻烦,会不会在宇文轩的身上,生出更大的一个麻烦来。
“你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个叶承龙确实是一个睚眦必报的阴险小人,你这回虽然没有伤他,但是他也一定会把你看成眼中钉肉中刺的。以后你见了他,也要小心一些才是!”宇文轩目光严肃地看着萧云鹤,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萧云鹤点了点头,但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他对自己的安危如何并不怎么在意,会不会因为自己的莽撞给宇文轩招惹来什么麻烦,才是他现在心中真正想要知道的问题。
“伯父,我得罪了他,他会不会……把这笔帐……算到伯父的头上来?”萧云鹤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自己的担心。
“算到我的头上来?那肯定会的,他算到我头上的帐,可真的有不少了!”宇文轩居然还笑了出来,却没有像萧云鹤所预想的那样,一下子勃然大怒大发雷霆,或者如临大敌愁眉紧锁的表情,统统都没有。
他反而很轻松,看着萧云鹤的眼神,也多出了几分的调笑之意。
萧云鹤迷惑不解地看着宇文轩:宇文伯父这是怎么了?该不会被自己给气糊涂了吧?
“伯父,那个叶承龙,不会造成什么麻烦吗?”萧云鹤的担心仍在。
“这个你不用担心什么,那个叶承龙,还有他的老子叶龙城,早就把我看成了生死仇敌,别说你和我确实有关联,就算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毫不相干的事情,他们都会统统算在我和太子的头上来!再多你这一件,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此仇此恨早已经无可避免,多一些少一些,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宇文轩大笑道,宽慰着萧云鹤。
“真的没有问题吗?他会不会借此事,找伯父的麻烦?”尽管之前已经在老刀和老枪那里听到了类似的话,但萧云鹤的心里,却依然很难就这么完全地放下心来。
“你如果真的打伤了他,那事情可能真的有些不大好办。但是现在你并没有伤到他,他就算想要生事,也是找不到什么借口的。这件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宇文轩继续安慰着萧云鹤,但下一句他又变得咬牙切齿起来,“但是那两个不遵军命的老混蛋,我绝对饶不了他!”
听到宇文轩一连串的解释,萧云鹤那颗变得敏感多疑的心,终于算是安抚了下来。
“不过这件事虽然不算什么大事,但那个叶承龙在京城里面早有恶名,你这几天最好不要出门,以免被他寻衅生事。他多半不敢这么大胆,但是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宇文轩又对萧云鹤叮嘱道,对于那个叶承龙的品性,他比萧云鹤更加了解。
萧云鹤点点头,虽然宇文轩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这总是自己的一刺鲁莽行为,应有的谨慎小心,还是很有必要的,这也是一个教训。
“好了,这几天呢,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吧!关于你的选择,先不要这么急着做决定。六公主既然和你有了约定,过不了几天,她应该还会来的。到时候你们两个见了面,把一切话都说开了。然后,才轮到我们之间的问题。”宇文轩深深地看了萧云鹤一眼,对萧云鹤郑重说道。
萧云鹤看着宇文轩的眼睛,慢慢地点了一下头。
“你好好休息吧,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你一定也累了!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操心。饭菜什么的,会有人给你送过来的。你闲下来的时候,可以在院子里面随便走走,但是这几天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出门了!”宇文轩对萧云鹤说道,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说出相似的叮嘱了。
看来关于叶承龙的事情,他虽然表面上说得好像无足轻重,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在他的心里面,只怕也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对萧云鹤一再叮嘱不让他出门了。
萧云鹤能想明白这件事,但是宇文轩既然不直说出来,他也不会明白地表示出来。
有些事情,不一定非得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才是最好的。感动,只需要藏在自己的心里面,记住了,不要忘记,这就足够了。
宇文轩满意地看着萧云鹤,再没有什么事情去叮嘱了,他打开门,离开了。
人来人往,这间简陋的居室里面,又只剩下萧云鹤一个人了。
无所事事,萧云鹤躺在了房间里面唯一的床上,和衣躺在床上,看着有些老旧的床帐,他那已经平静下来的心绪,又慢慢地激荡了起来。
一个人的时候,反而最不容易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萧云鹤现在躺在了床上,却没有丝毫的睡意。他的心里面,只跳跃着哪一个唯一的精灵。
少男少女的爱情,本就是充满了诗情画意,是怎么去想都满是甜蜜的激荡感情。深陷其中的萧云鹤,又岂能免俗?
这一晚,只怕他,还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了。
外面的天色依旧很早,时间虽然已经渡过了正午,但是距离太阳落山还早。
京城里的街道上,依然和萧云鹤离开的时候一样,无数的各色人等,操着杂七杂八天南海北的古怪口音,在大街上涌来涌去,如果有人能够站在天空上,自上而下地俯视鸟瞰下去,就会发现在这个雄伟沧桑的京城之中,这一条条由灰色的人流所组成的洪流,已经淹没了京城的大部分。在京城的外围,交织出了一圈圈连绵不绝的围城。
但是在京城的中心位置,这一无孔不入实力强大的灰色洪流,却一下子断流了。
京城的中心位置,街道还是那些街道,被冰雪覆盖的地面,从天空中向下俯视,见到的只是一道道银白色的正方形方框。和外围的那些灰色方框相比,两者的差别对比,是非常的强烈的。
视角拉近,从天空回到地面,这一没有被灰色洪流所覆盖和淹没的中心空白区域,是京城的核心位置——皇城。
城池的建筑功能,就是为了防御外敌入侵,保护城市内部的居民。除了外城的那些巍峨高耸的城墙之外,在这京城向里三分之一的位置,还耸立着另一圈丝毫不比外面的城墙逊色的高大城墙。
这里的城墙,相比起外面的外围城墙,似乎降低了一些高度,但表面的青砖瓦石,却显得新鲜了许多。而从整体的布局,表面的防御设施上看,一点都不必外围的城墙逊色,甚至还犹有过之。
这里才是京城的核心地带,这里才是京城真正要保卫和守御的地方。
京城之中有皇城,在皇城里面,住着的,是京城之主,是大齐之主——皇帝。
一国之君,身系天下万民之安危于一身,这身边的防御警戒,如何能马虎得了?
就看这皇城城墙上,那城垛的后面,人影立高墙,密密麻麻地站着的,都是一个个衣甲鲜明身手不凡的御林军将士。光是这城墙上的防卫人员,就比外围的城墙那里,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皇城的外围,几百米远的街道上,那些不知从何而来又不知向何而去的灰色洪流,依然在不知疲倦地流转着,在京城地外围,围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圈。
但是在这皇城城墙之下,城墙里面,连一个不明人物都见不到。那些灰色洪流虽然势力庞大,但是也依然不敢染指这防御森严京城里重中之重的皇城。
里面,住着的是大齐皇帝,是天下最强的家族——皇族叶氏。守御在外面的,是天下最精锐的御林军。这样的力量,远不是那些无知山民胆敢掠其锋芒的。
从皇城城墙向里,守卫依然森严,一队队铁甲士兵,时不时地巡逻着。见到任何不明人物,都会严格地上前盘问,不放过任何一点可能出现纰漏的防御死角。
这是他们的责任,是这座皇城,赋予他们的责任。
继续向里,穿过前面百官朝拜的正殿,再向后,是一片风景优美建造精致的百花园。
如果萧云鹤来到这里的话,他一定也会发出惊叹声。因为这里的花草树木,也和他在临凤阁所见到的一样,全部都违反了正常的四时轮转之序,一颗颗郁郁葱葱的草木,一朵朵绽放得热烈的花朵,都似乎在告诉着人们,现在并不是冬季,而是属于所有生命的春季。
萧云鹤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是他心中的那个人,现在却就站在这里,站在一棵一人多高的灌木前面。
那株灌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花样品种,郁郁葱葱的全都是厚厚的青叶子,滚圆滚圆的,青翠欲滴,上面却不见一片枯败之叶。
更稀奇的是,这场持续了好多天的风雪天气,在地面上积了那么厚的一层白雪,但是这一株灌木上,还有周围其他的那些草木上,却见不到一星半点的雪花,完全就是一片纯粹的碧绿色,绿的耀眼。
叶欢颜静静地伫立在它前面,一双足以让天下所有的星辰都黯然失色的明眸,就落在眼前一片和周围叶子毫无二致的青叶上,怔怔地出神。
她的一双眼睛,就落在那片叶子上。但是她的心,却早就离开了那片树叶,飞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静静地伫立在这里,已经很久了。天气虽然放晴了,但是冰雪覆盖的大地,一点都不减其寒冷萧瑟。再这样寒冷的天气里,除了那些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到处乱窜的灰色洪流,是没有什么人愿意在外面停留太久的。这样寒冷的时候,还是猫在家里围着火炉取暖唠嗑比较好。
叶欢颜身上,依然是萧云鹤所见到的那一身雪白,站在这银装素裹天地一片雪白的环境里,远远地望过去,一动不动的叶欢颜,就像是一个雪人。
天空中的太阳,一点一点地向西移动着。久久地伫立在这里一动不动的叶欢颜,她的影子一点点被拉长,那个缓慢延伸的影子,慢慢地穿越了东方的一株低矮花草,遮住了半边的枝叶,随后,又这追了后面的另一株草木。
她已经在这里静立了很久,眼前的那片叶子就算是朵花也要被看穿了,但她却一直在这里保持着那个姿势,谁也不知道,她的心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良久,在她的身后,有一阵脚步声,细细碎碎地响起。
那脚步声有些纷乱,节奏似乎掌握得不是很好。夹杂在这阵嘈乱的脚步声之间的,还有一阵阵若隐若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随着脚步声的逐渐临近,那阵若隐若现的呼吸声,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可闻。
那呼吸声似乎比这阵脚步声还要纷乱得多,一声长一声短,一时又没了声息。和那阵纷乱得节奏错乱的脚步声相比,这更加混乱的呼吸声,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节奏。
在这呼吸声和脚步声来到叶欢颜背后五六米的地方,忽然就停下了。
节奏混乱的脚步声,戛然而止。但是那毫无节奏和规律的呼吸声,不但没有同时消失,反而愈演愈烈,一声声急促地喘气声,喘气声如雷,“呼呼”直响,像是一个已经被破掉的风箱,又被一个粗鲁的莽夫,给胡搅蛮缠地乱拉了一气一样。
这时候,叶欢颜突然就转过了身来。
“哥哥,你怎么来了?”叶欢颜轻声说着,却并没有感到多少惊讶,似乎她早就知道,这个人,就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一样。
没有惊讶,她那绝美的玉脸上,还是表露出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关切和焦虑,她那一双小巧秀气的恋足在裙裾下快速地点动着,一阵小跑冲到了来人的身前,一手抚在那人的胸口上,另一只手则握成了一只小粉拳,在那人的后背上轻轻地捶打着。
“哥哥,你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怎么还跑得这么急?上次王太医说过的话,你又给忘记了吗?”叶欢颜一边前抚后捶地安抚着那人糟糕的呼吸,一边对他没口子地责怪道。
她那动听的声音里,有责怪,但更多的,还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关切和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