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最大的幸事,那些酸腐书生不懂这些生死之间的道理,李暹也懒得和他们计较,若是在西南三郡,他们敢随便泼李家脏水,免不了剥皮抽筋一顿拾掇。
若只是六品以下官职,皇族不会计较什么,可直接任命六品以上官员,就要走好些程序了。李暹顾不了这些‘规矩’,皇族不讲规矩要剥他军权,那他也不讲规矩乱来,狗急了还跳墙,更何况军功卓勋的沧海军大都统?
臣子必须为皇族肝脑涂地,尽死尽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放屁!老将军没觉得是受了皇族的恩赐才得了现在的地位,他十四岁投军,一路杀人打仗及攒军功,现在这位置是他应得的,他李暹没死在战场上没死在敌人手里,现在却要折在尽忠的皇族手里?没这道理!
“儿啊,爹爹给你调了一百名咱沧海军谍子,供你驱使,哪怕是皇子们,只要说一声杀,他们也会毫不犹豫下死手!”老将军站在大门口转过身,身上淡蓝色甲胄泛着寒光,高大的身影将李轻裘整个遮在阴影中。“只是万不得已情况下,莫不要对皇族生杀心,真和皇族撕破脸了,咱李家在梵阳再无立锥之地。只是皇族现在做事越来越不讲理,万一这次找寻宁正公主,皇子们真要为难你要你命,那也就不能怪咱捡起砖头撂死一条乱咬人的家狗,爹爹也就你一个儿子,什么君臣之礼,还能大过父子情分?”
李轻裘听了这话,打个寒战,杀皇子?他不敢,真不敢!可是逆光而站的父亲面容冷酷,湛蓝色的眼睛寒光幽冷,像逼入死境中的兽,竟看得他脊背犯寒。
老将军伸手接过儿子手中宝剑,配在腰间,说道:“儿啊,爹爹这就走了,一百斥候谍子不日就到,有他们在,爹爹相信不会出纰漏!你也要相信自己,不要怕皇族,不要忌惮什么,大着胆子去做,和以前一样,捅破了天,都有爹爹给你撑着!”老将军拍了拍儿子的肩,接着转身走去。
大都统的扈从武士牵来马,老将军踏镫而上,大麾翻滚如云,上马利落潇洒——足见老将军当年雄姿。老人头发花白,最后看了儿子一眼,嘴唇紧紧抿在一起,转头对身后一众扈从武士吼道:“走——”
三十余骑绝尘而去,李暹老将军匆匆进城又匆匆离城。老将军在西南三郡时,那些自诩清流的骨鲠忠臣在便不惜口水大加笔伐口诛,甚至有人声称只要见了李暹,非要当面细数他这些年的跋扈罪责,屯兵自治,不尊皇礼,要让他众目睽睽下羞愧难当,自己动手剥下甲胄,无颜再当沧海军大都统。可老将军真的离开西南,在这最不缺名士清流的尚吉城,却是无人敢逆其锋,那些逞口舌之利,也是缄默其口,甚至连个脸面也没露。
读书人的笔杆子,骑马武将的刀枪,真要互砍起来,老将军自问一人可杀上百号读书人,那些只知圣贤书的虚伪君子,对生死之上的事,远不如征伐一生的沧海军大都统来的深刻!
李轻裘目送父亲离去,站在李家门口迟迟未归。
他在回忆父亲的话,仔细品味其中道理,还有那个让他脊背犯寒的眼神——父亲从未用过那样疯狂幽冷又透着绝望的目光看过他!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跟随父亲去观看处决一众西南作乱蛮夷,在刑场上,一名临死囚徒面对屠刀竟放声狂笑。那时候的自己跟着父亲站在高台上,俯视刑场,而那名死囚抬头远远看着要处死他的将军,眼神就是这样的——绝望又疯狂。
那个囚徒的眼神至今他记忆尤深,那时候小小的他被那样狰狞的目光扫了一眼,就畏缩在父亲身后不敢再看。直至父亲冷酷下令斩首,咕咚一声人头落地,他才敢从指缝间偷偷看,那名死囚最后的疯狂眼神被凝固在斩下的头颅上,却是蒙了血色。
现在才意识到,父亲方才看自己的眼神,和那名死囚临死前的眼神何等相似?
父亲与皇族之间的嫌隙,真的到了要不死不休的境地了么?他李轻裘不是傻子,怎听不出父亲这几日对他说的话,近乎于要与皇族作对。
此时皇族就是那行刑人,爹爹就是那逼上绝路即将斩首的死囚?
李轻裘一拳狠狠砸在镇守李府大门的石狮子上,血花迸溅。
再看俊逸面容,狰狞如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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