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家公子不是别人,就是这个来路突然的梁星辰。且不说梁家人刚到尚吉城二话不说就买下城中最繁华地段的府宅,眼睛眨都不眨得直接把寻常人家一年收入都买不到两脚之地的巨宅过到名下,仅仅那梁家星辰公子的容貌就仿若在尚吉城升起一轮新月。走在路上女子幽怨的眼睛盯着这星辰公子,只恨他看都不看自个一眼。而男人更是忍不住跺足懊恼为何这么俊俏的脸蛋却是个男儿身!
长相俊秀,仿若天神,又出手阔绰,世家超然,被誉为尚吉城纨绔公子中的新贵,再加上为人虽然喜好玩乐却不胡作非为,这星辰公子的名声远超了这李轻裘。甚至不少尚吉城大家名媛都像与之相识,比起李轻裘厚着脸皮往人家府邸里闯硬要结识人家名门闺秀,星辰公子瞬间把李轻裘甩了一大截。
星辰公子抬起头,瞥了这迈着八方步不疾不徐脸上似笑非笑的李轻裘一眼,嘴里喃喃自语一声‘李球儿’,这是尚吉城里对这花天酒地胡作非为败家有道的家伙的别称。他白皙俊秀的脸上露出笑容,朗声道:“李兄出自帝国兵旅大家,看遍百万雄兵纵横捭阖,这样一人一马的小打小闹自然入不了你的眼,倒是我没见过,对这莽汉的耍马绝活有兴趣的很,也只是随便看看,又看不出什么门道,就凑个热闹,捧个场。”
李轻裘眉头稍微皱起,这梁星辰未免太会说话了,话很好听,又不卑不吭,可站在那里那气质却比自己超然太多!气质啊气质,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东西。他家世比这星辰公子优越,出手只要咬咬牙也能比他阔绰,可就是气质比不上人家!
他瞥了一眼正在沙场中御马欲试的汉子,讥笑道:“抬高二尺,星辰公子也太高看这汉子了!就算是军马超过半丈高度也跨不过去,这莽汉一匹瘦马岂能?跨到一半马蹄别在栏杆上,一头栽下来,那可是要出人命的啊!”
星辰淡淡一笑,双臂抱在胸前,狭长眯起的眼睛睁了开来,看着汉子已经催动奔跑起来的战马,看着马蹄扬起的飞沙,说道:“跨过去,我给他两张金票,跨不过,怪他技艺不精,先前那张金票也足以为他治伤,哪怕落的残疾,一张金票也足够他过半生。他可以选择表演,也可以拒绝,选择权在于他,我没有强迫,这只是一场马术表演而已。”
又是这样不轻不重得避开自己的言辞的锋芒之处,李轻裘的眼睛不禁眯了起来。他其实很想惹怒这个星辰公子然后看他笑话的,只是这个富家少爷纨绔却不愚蠢,气度雍容大度,丝毫没有与自己争锋的样子。可越是这样,李轻裘越感不爽,他觉得自己就像跳梁小丑般拼命想激怒星辰公子,可人家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比直接羞辱李轻裘更让他不爽!
李轻裘也轻笑一声,说道:“星辰公子,我们赌一把如何?”
“赌什么?”
“赌这个汉子能否跨过这七尺栏杆,我赌不可,你赌可以。你赢了,我把前些日子从青楼赎来的花魁红牌送你一双,你输了,以后见了要叫我一声爷爷,然后绕道而行,有我在的地方你不准出现。”李轻裘昂首挺胸,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仰起脸仿若是要用鼻孔看对方。
星辰公子丝毫没有迟疑得就答应下来,眼睛一直盯着那耍马的汉子,甚至让人怀疑他有没有听清楚赌注的内容。
李轻裘嘴角扯起一丝混蛋痞子的笑,他虽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骑不动马,可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沧海军里的骑兵训练极限就是半丈,超过半丈就难免人仰马翻,他看这个汉子那瘦马肋骨都清晰可见,就知道是个怂包。是以,他不担心自己会输,只怕那星辰公子不和自己赌,可对方竟然一口答应下来了,他已然胜券在握。
他环视着围观的人,高声笑道:“大家听到没?我李轻裘和星辰公子打赌——”
可没人注意他,周围围观的人猛然间爆发出一阵喝彩声,掌声啪啪响起来,那瘦马汉子已然带马越过七尺栏杆,马蹄腾空的那一刻,好似天马流星,就连那条条明晰可见的肋骨,也有了一分战场纵横的峥嵘之姿。
星辰公子也拍手叫好,兴奋的脸色潮红,甚至双眼都泛着血红。高声叫道:“漂亮,该赏——汉子,你来,本公子说话算话!”
那汉子翻身下马,脸色煞白,腿脚哆哆嗦嗦就差抽紧倒地口吐白沫。可一听有赏赐,咧嘴一笑露出一嘴黄牙,连扑带爬跑到星辰公子这里,腆着脸笑着竟有一份黄花大闺女般的羞涩,嘴里喃喃说道:“微末技艺,不足挂齿,公子谬赞,谬赞——”
可星辰公子身边的伴当仆从已然从怀中摸出两张金票塞进老黄手中,老黄瞥了手中金票一眼,又咧嘴笑了,模样越发扭捏——一种老实人突然得到大笔金钱后受宠若惊的神态。
传闻星辰公子出手阔绰果真不假,围观的人们看完了老黄杂耍表演也没有散去的意思,方才李球儿大声嚷嚷着要和星辰公子打赌在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正围在周围等着看热闹呢。
只见星辰公子赏完了老黄,珊瑚红色的眼睛斜视着李轻裘一眼,柔声说道:“李公子,你输了,记得那一对花魁红牌送来哦!”
李轻裘愣了半晌,硬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才缓过来意识到自己打赌输了!本以为能折煞这星辰公子一次,却是自己颜面大失。想反悔,在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的注意下也不好发作,尤其是围观的人群中有几个和自己不太对路的豪门纨绔,皆是似笑非笑看着自己有何动作。
可李轻裘绝不是认亏的人,他低下头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坏点子就生了出来。倏然间跳起,和变戏法一样怒目痛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老黄,狠狠说道:“你你你!说的就是你!你一定是前些日子从沧海军营出去的逃兵,竟敢大模大样来尚吉城坑蒙拐骗!你……”
老黄一听,眼睛一下子瞪圆了,连退数步,佝偻着背双手连连作揖,哀声道:“公子冤枉啊,小人哪里是沧海军的人,就是陪一匹瘦马浪迹江湖——”
“不要狡辩,若不是行伍出身,这一身马术是你爹娘从娘胎里给你生的啊?”李轻裘仿若得理不饶人,又上前一步,指着老黄眉心,暴怒如雷。他凤眼一斜,瞥着身后跟随的武士,冷声喝道:“叛逃军队,该当何罪?”
武士谄笑着躬身答道:“斩立决——”
“那你们还等什么,难道要本公子亲自动手以正我沧海军军纪?”李轻裘不管这身皮囊有多纨绔混球,可发起怒来中气十足,倒眉冷目,竟逼得战场上杀进杀出的武士心惊胆寒。
老黄还在高呼冤枉,冤枉,双腿哆嗦着就跪了下去。可武士身形已经动了,制式牙刀出鞘,随着周围人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刀锋已破空入肉,跪地求饶的老黄被利落得斩了脑袋。斗大的头颅骨碌碌滚下,脖子上暗红的血喷上天,像下了血雨,尸身栽倒下去时,手里还紧紧攥着星辰公子给他的金票,只是被血染得暗红。
李轻裘看着这让他丢脸的老黄成了死尸,得意的笑了笑,嘴角扯起一分阴沉邪气。围观的人群见死人了纷纷捂着口鼻后退,看向李轻裘的眼神已从纨绔上升到祸害的层次。可李轻裘毫不在意,人们越怕他,他越高兴,当个人王有什么不好?只是这星辰公子的反映倒是让他又心生不爽。富家纨绔大都贪生怕死,见血就失声尖叫没了方寸,严重点的翻个白眼就昏厥过去。
可这星辰公子硬是盯着老黄的脑袋骨碌碌滚到脚下,甚至苍白精致的脸庞上也沾了星点血迹,也只是蹙了蹙眉——绝不是畏惧,而是厌恶!而旁边的伴当仆从赶忙摸出真丝手帕为主子擦拭掉脸上血迹,一脸惊怒却也不敢说什么。
李轻裘冷笑一声,作揖鞠躬,神色已然变得真诚无比,一下子正气浩然,朗声说道:“多谢星辰公子,若非公子,李某还辨识不出这是我沧海军逃兵!再让这歹肆意妄为下去,沧海军军纪全毁了!”
星辰公子的伴当赶忙凑到主子耳边小声说道:“公子,快走,快走,此地不宜久留,李暹之子,莫要轻易招惹,别给月小姐惹麻烦……”伴当也不等主子开口,左右一个连拖带拽拉着星辰就走,剩下一个点头哈腰对着李轻裘赔笑脸向后退去。
李轻裘高声道:“星辰公子,那一对儿花魁红牌李某择日送入府中,放心,李某一向一言九鼎,决不食言!哈哈哈哈……”
待星辰公子走远了,李轻裘才冷笑道:“哼,草包一个,见死人了就夹着尾巴逃走了。”他转过头,对着一名武士说道:“派人给老头子说一声,就说小爷在尚吉城杀人了,让他给城主写封信,毕竟是尚吉城,得给城主府面子……还有,派人查一下这个星辰公子有何家世*,*是谁……”
李轻裘负手在背后,迈着八方步,眼睛得意得眯起来,嘴里哼着歌苑牌坊里的腔调,大大咧咧朝前走去。也不知是有意无意,一脚将老黄的头颅踢到一边,带血的人头滚了两圈,滚到那匹瘦马前,马儿低头用鼻子碰了碰已死的主人,哀鸣不绝。
(这一章文风变了,我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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