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荒野,尹哲一个人孤独地行走在极北草原铅重的阴云下。他此刻脸上再无笑意,脸上的懒散桀骜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愤慨和嘲弄。赤那思人,愚蠢的赤那思人,脑子只有胡桃大小的赤那思人,他们怎么可能了解梵阳机括制造府研究出的强大杀伤力的机括?这是划时代的发明,是可以改变整整一个时代,凝聚无数人智慧结晶的伟大发明。甚至能改变当今天下骑兵大规模冲锋近身作战的战斗方式。也就是说,这样的机括重弩投入战场上后,骑兵的冲锋再无作用,超远的射程,强悍的杀伤力,足以横扫草原任何一支骑兵军队。
可是蛮族人不懂!就像一个负责人的老师给脑子愚钝的学生教了无数遍,尽管道理很简单,可学生依旧不会。令人愤怒的愚蠢。
尹哲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离开赤那思君王帐篷后他就简单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离开了。他知道盟约破裂时质子的下场——杀。他东西不多,只有一个简单的行囊,身上这件鳞甲依旧束身,紧贴肌肤,在寒风中分外萧条。他站在极北的穹窿下,回首看着极北之北那巍峨耸立的雪山,看见山巅上酝酿着无限的风雪严寒。又看了看南边犹如铁青色兽脊的荒合山脉,目光沿着山峦一直向西看,看着山脉渐渐低矮下去,直至变成一望无边的河水——那数千里宽的还日拉娜河下游水面的南边,就是他的故乡。想想看,离开梵阳已经四年多了,他现在二十五岁,而父亲已经快六十岁了。梵阳唯一值得他牵挂的父亲已经苍老了,从小与父亲隐居在山间荒野,从没分别过这么久。
“呼——”极北十一月的冷风已经肆无忌惮得从北向南席卷而过,枯黄的草被吹得朝南倒去。尹哲一个人静静矗立在荒野中,耳边尽是寒冷凌厉得声音,萧瑟如一条暗淡的游魂。他脸色肃穆,站在那里环视四周,尽是无边无际的荒野,只有极远之处那铁青的山峦隐约可见。一时间,他冷酷的心中竟产生一股从未有过的孤独与悲凉来——这恐怕就是身在异乡,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无助感吧!
思索片刻,他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与木炭笔,开始索索写起来。脸上的表情冷酷至极,嘴角泛起了残虐的笑。
写完后,他将那张纸撕下来,认真审视一遍,上面字体隽秀,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温热得像一碗刚煮出来的糖浆,只是泛着毒药的泡沫……
尹哲解开背后的行囊,从中掏出一个竹笼子,里面竟蹲着一只灰色的鸽子。鸽子眼睛紧闭,显然安睡了一路。他伸手将鸽子握住拿出来,鸟儿羽毛下的温度竟如此炙烈,他冰冷的手像摸到烧红的炭般。这么些年陪他的,也只有这只信鸽了。他将那张写满字的纸折了又折,塞进信鸽腿上绑着的竹筒中的,抚了抚鸽子灵动的脑袋,轻声说道:“飞吧,一直向南飞,送到帝都,懂吗?”
鸽子啄了啄他手指,墨黑的眼睛眨动片刻,竟是无比拟人化的生气样子——生气主人将他弄醒了么?甚至还带着一点呆呆的样子,茫然得看着周围的荒野。
“扑拉——”随着尹哲胳膊一扬,信鸽蹬开他的手,像一只箭一样直窜向天际。尹哲冷漠的眼神一直看着鸽子消失在极北浩瀚的天地一线间,嘴角的笑意更浓。
“赤那思人,让我们看看,究竟谁才是对的!”尹哲冷冽的自语道,声音高亢残酷。
还日拉娜河南岸,赤那思营盘,夜星辰帐篷中。
此时夜星辰帐中站着一个谁都想不到的人——阿日斯兰部公主,雨蒙??额尔敦刻图。当她跳出来站在夜星辰面前的时候,连一向沉静无比的星辰都惊叫起来。现在阿日斯兰与赤那思已经撕破脸彻底是敌对关系,雨蒙怎么敢随意来赤那思营地?被人抓住恐怕就不是死那么简单。
可女孩那炽烈的石榴红裙子与雪白的狐裘小袄出现在他眼前时,却是无比的真实。雨蒙已经十八岁了,她比星辰大两岁,几年前她比星辰高,可这几年夜星辰的个头飞蹿,已经比她都高半个头出来。雨蒙的头发也很长,乌黑的头发垂在脑后像一袭黑瀑,她来的时候头上裹着紫色的纱巾,平添了几分贵气华丽的感觉。
女孩白皙的脸被冻得通红,满是戏谑的笑,明媚的眼睛弯成月牙儿,眨眼睛时,眼睫毛扇动如翼她双手捧在嘴前呼着热气,眉眼笑得和化开了一样。不同于几年前的青涩,雨蒙??额尔敦刻图彻底长成了一个大姑娘,草原上最美丽的女子,无数年轻小伙子心中的冰雪女神。而且她也不像以前那么疯,整个人都安安静静得,像静谧得在寂寥的雪山上独自绽放的冰莲花,气质愈发高贵动人。
看到雨蒙的那一刻,夜星辰忽的站起来,赶忙将她拉进帐篷,抄起挂在帐篷壁上的云纹刀,探出头去,珊瑚红的眼睛透着冷冽,看有没有人暗中监视着。确认无误后,他才返回帐篷,看着眼前这个楚楚动人的姑娘,一脸严肃得说道:“你怎么跑来了?不知道被抓住就完了么?”
女孩笑得明媚如春天的阳光,眼中的笑意像柔柔碧水,“我本来是想偷偷溜进来着,可是刚一接近赤那思的营地就被扎儿花将军抓住了。我给将军说我想找你和苏日勒,他就把我送到你这里了……”
扎儿花将军?夜星辰怔了一下,眼神有些阴沉。将军到底在想什么?雨蒙进来容易,出去难啊!草原上谁都知道额尔敦刻图汗王这辈子看的最重要的就是他唯一的女儿,现在赤那思与阿日斯兰处于交战状态,阿日斯兰的公主竟跑到赤那思的地盘,这不是给往火坑里跳么?
赤那思真的会把雨蒙当做人质抓起来与阿日斯兰谈条件的!尽管苏日勒和克和雨蒙感情很深,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额尔敦刻图汗王杀了苏日勒的父亲,苏日勒顶着压力成为赤那思的君王,他现在是草原上最强部落的王,要报杀父之仇,要夺回属于赤那思的荣耀,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会顾忌当年的情谊么?
人都是会变得!大的打击,感情上的剧变,能将人扭曲的像妖魔,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雨蒙,听我说,不要见苏日勒了,对你和他都不是什么好事。你父亲杀了苏日勒的阿爸,赤那思现在和阿日斯兰是战争状态。你作为阿日斯兰的公主,来赤那思实在太敏感,就算苏日勒顾忌当年情谊不抓你,别的贵族与将军们也会逼他把你抓起来向你父亲提条件。不要在这里待太久,一会儿我送你出去,以后都不要再来了!”夜星辰站在雨蒙面前,伸手抓着她的肩膀,略微俯下身子,目光与雨蒙柔媚的眼睛齐平,珊瑚红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与严肃。
“星辰你是在说笑呢吧!我以前来赤那思多少次了?经常几天都不回家也没什么事情,没事的……不用……担心……不用。”她看着夜星辰严肃的目光,脸上柔和的笑慢慢消失了,声音也越来越小——夜星辰看她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严肃,甚至带些可怕,那双隐在额前头发后的眼睛红色像在滴血!
女孩秀美的脸委屈的令人不忍,她双手抱在一起,偏过头避开夜星辰那双红色烫人的眼睛,说道:“我知道阿爸杀了苏日勒的阿爸,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也知道苏日勒肯定很难受,他就是那样的人,不管什么难受的事情都不会说,只是憋在心里,我了解他!他阿爸死了,没有人陪在他身边,只有我能让他高兴起来!只有我能让他走出悲伤,不论如何我都要见他!不管什么阿日斯兰的公主,不管什么赤那思的君王,我就是我,苏日勒就是我的朋友,他心里难受,我就要陪着他!”说着说着,女孩眼中涌起泪水来。
夜星辰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声音都带着哭腔的女孩,看着她挂在眼睫毛上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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