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武士倒是愣住了,接着他又笑了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小主子真是心善啊!对,这草原上谁活着都不容易,不管是人还是狼……”
武士细细念着孩子的话,嘴边不由得露出笑来,这是当了这么多年武士,他听到的最窝心的一句话。这单调的雪似乎都变得美好起来,像此时的心情。
“主子和将军学刀学的怎么样了?”武士问道,他看了看孩子挂在腰间的纹云刀,笑呵呵说道:“主子的刀这么好,估计刀学的很厉害吧?”
夜星辰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刀,他伸手抚了抚刀柄上裹着的鲨皮,手不小心碰到了刀镡,冰冷的金属一下子将他拉到残酷的现实中。他缩回手,握成了拳头——这双手的触感都不像是自己的手了,已经长了厚厚的茧子,硬硬的,可握着刀再也没磨伤过手。他轻声说道:“不,我学的很差。将军说我不是学刀的料,可我就是要学,非学好不可!”
“哦?”武士讪讪的笑了笑,说道:“就冲主子这份决心,我都相信主子将来能学好刀!我那时候也很差劲,最后练着练着就成百夫长了。嘿嘿,我成百夫长就满足了,帐篷里的女人和孩子都能养活得了,这就够了!少主子是贵族出身吧?那将来肯定能成大事,只要主子将来腾达了,别忘了我巴尔干还有我手下这些弟兄就行!不求你到时候给我们赏赐,只要您别嫌我们丢人装的不认识就行!”
这是夜星辰第一次听到这个武士的名字,巴尔干,却不知道这个武士到底是姓巴尔干,还是名字是巴尔干,这是一个太普通不过的蛮族名字。他也没有细细问,只记得这个武士笑起来时候露出的牙齿很整齐很整齐。可武士说的话让他很虐心很难受。将来自己腾达了不要忘记他们,不要什么赏赐,只要不装着不认识他们就行……这就是这群决心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的武士们的心愿……
夜星辰多么想对着他们说自己将来要成为整个南方的主人,到时候给他们很多很多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给他们南方无尽的财富,不为别的,仅仅为他们这些人的忠实,憨厚,善良,单纯……可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他们听到自己这番狂妄的话会发笑的,就像他们会笑话自己蹩脚的骑马姿势一样!
有的话自己心里知道就好,说出来就破了。可是不说出来,就是一生的悔恨……
天已经全黑了,今天他们走的比平时慢了些,以往这个时候夜星辰都已经回帐篷了,可今天他们还有三分之一的路。巴尔干大声说道:“点火,加紧赶路,把主子送回去!前面加两个小队,侧翼再来两个小队,用你们的身体把主子挡严实了,哪怕天塌下来都不准逃!”巴尔干的声音很低沉,像沉重的号角,在雪原上静静地回响着。
武士们纷纷从马鞍旁解下火把,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蛮族的火把都是厚韧耐烧的牛皮切细,裹上牛油制作成的,火焰大还耐烧,夜晚照明最好使。看到火光,夜星辰总算不那么紧张了。
巴尔干看了看主子,说道:“嘿嘿,每个武士都是好猎手。他们有经验,出门在外身边肯定会带上这些照明取暖的东西,不用紧张,快——”
突然间,他的声音变成了哽在喉咙里的喘息,一股黑红的血从他口里飚了出来,映着燃烧的火把,发出明亮莹润的深红。他的血泼在雪上,滚烫的血融得雪发出‘吱吱’的声音。巴尔干手中的火把举不起来了,他整个人像失去力量般无力的栽下去了,夜星辰看到他喉咙间插着一支漆黑的箭矢,箭矢整个洞穿他的咽喉,生命力慢慢从他体内流失,眼神变得涣散了。
百人队整个惊住了,头领被杀,可他们没有乱。立刻有人主持大局吼道:“扔掉火把,扔掉火把,不要让敌人看到我们——把主子围起来!”百人队武士立刻行动,举起手中的火把扔掉,可还是迟了——
空气中像是充满无数蜂鸣声,弓弦的震动,战马的嘶鸣,武士手中的火把为敌人标出了方位,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周围看不见的黑暗中射出来。‘噌——噌——’箭镞入肉的钝响在寂静的黑暗中分外鲜明。武士们看不见黑暗中的敌人,手中握着刀却不知道该砍向哪里!一个又一个同伴连痛苦的叫声都没有喊出来就栽下马死掉了,这鬼魅般的感觉直让他们发疯。
武士们仓皇的聚集在夜星辰身边,用身体将夜星辰围得严严实实。此时这一百名武士已经剩下不到三十人了,可他们连敌人的方位在哪里都没有看到。草原上的劲弓射程在两百步远,而最精锐的隼骑武士手中的龙舌弓射程能达到骇人的三百步,此时风雪停下来了,没有什么因素会干扰到弓箭的轨迹,也就是说潜藏在暗处的敌人距离可能在几百步外。他们不敢散开去追击敌人,既然敌人是来阻击他们的,必定不会仅仅杀他们这些小兵那么简单,肯定是为了他们负责保护的这个孩子。
一名武士大声吼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杀扎儿花将军帐下的武士,速速报上名来……”
武士的声音暴露的他的位置,刚喊完这句话,他的声音就被硬生生的阻断了。回应他的只是一声微弱的弓弦蜂鸣的声音,还有箭矢破空的锐响。接着他也身子一歪,栽下马去,映着微弱的光,可以看到他的脖子上也插着一支黑色的箭矢。
剩下的武士们靠的更紧了。
“赤那思的大风帐?不过如此,赤那思的狼牙就训练出来一群靶子么?”一声懒散的声音响了起来,黑暗中亮起了一支支火把,像撕破浓重黑夜的光剑。道路两边的雪窠子中爬出一队人来,他们手中都擎着钢制的巨弓,身上的铠甲却是血红色的,看起来分外威严。
“你们是什么人?”另有一名武士问道。可回应他的依然是一声弓弦震动的蜂鸣声,不出意外,他脖子被漆黑的箭矢洞穿,黑红的雪飙射出来,随着滚烫的血流失的,还有他的生命。
“看到了么?少爷,用弓箭杀人的时候,要瞄准他的喉咙,尤其是暗杀偷袭的时候,箭矢洞穿了他的脖子,也就阻断了他的气管,他就发不出声音了……”依然是那懒散的声音。
“哼,你们快点把他们全部杀掉,把那个小孩带走。我阿爸给你们那么多钱,不是让你们教我怎么拉弓射箭的!”这是一个分外骄纵跋扈的少年声音,带着一股子粗野霸道。
“当然,当然,收了你们呼鲁台家的钱,自然会为你们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要不然,不就辱没了我阿日斯兰的狮牙骑射威名?”武士笑呵呵的说道,他的笑声费外诡谲,带些呼哧声,像夏天夜空中的蝙蝠。
他一招手,周围的武士立刻举起搭箭拉弓,弓弦被扯紧时发出不详的嘎吱声,像磨盘碾碎人的骨头。敌人程半月状将他们包围住,对着他们的,是闪着毒蛇般寒光的箭镞。
赤那思的武士们终于看清了,这些围杀他们的武士身上的铠甲是血红色的,胸口的纹饰是一只张着巨口的怒狮——是阿日斯兰部的狮牙骑射,最精锐的血狮骑。
又是那个骄纵的小孩的声音:“这样乱箭射过去,不就把那个小孩也杀了么?我要活的!”
“呵呵。放心,尊贵的呼鲁台少爷。这些忠诚的武士会用自己的身体为他们的主子挡住箭矢的,哪怕自己被射成蜂窝也不会退后分毫……”武士声音诡谲圆滑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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