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修罗看着那个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身影,弯腰鞠躬道。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该来的人基本都来齐了,只差那个胆小的男孩子。只差他一个,可结局绝不会是大团圆!
林夕皇帝穿着华贵的黄金战铠,头戴饕餮兽盔,盔帽顶端的孔雀翎羽在阳光下闪着珐琅釉质般璀璨的光彩。秋日蜂蜜般的阳光倾泻在他伤痕累累的铠甲上,激射出箭矢一样的光彩,整个人就像乘着光线走来,满是神祗一样的高贵气息。
他隐在饕餮兽盔下的眼睛漆黑如墨,冷得像一块冰。锋利的目光轮番看着用剑指着修罗的大将军,又看了看满脸面具般笑容的修罗,再看到神情麻木呆滞,双臂展开像一只鹰一样,指尖连着一些细细银线的夜渊鸿。他的目光始终是那样冰冷,像三九天的霜花,像埋在雪窠中的钢铁,冷漠,坚硬。直到目光落在被束缚着的白颜时,才温软下来。
谁都能感觉到皇帝看向白颜时的目光变得柔软了,就像冰封三尺的湖面开始解冻,泛起柔柔碧波,层层涟漪在他眼中晕开。目光也不那么冰冷,变得炽烈,热情,眼中像点燃着烽火狼烟。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浑身的铠甲接缝处发出卡啦卡啦的声音。经过大将军时,说道:“大将军,有些事情需要你知道!”他停下脚步,伸手搭在大将军指向修罗的湛卢剑上,缓缓发力按下去。
将军没有违抗皇帝,微微弯腰致意,可湛卢剑只是被他反手握着,并没有收入剑鞘中。他身上的肌肉在调整着,随时会暴发出狂潮一样的力量将剑切入眼前这个人的身体中。
将军声音略略有些颤抖,说道:“陛下,属下需要一个解释!这一切,是您的命令吗?”
皇帝看着这个比自己年龄大了一倍的将军,那双星空一样深邃浩瀚的眼睛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父皇,他们的目光都是一种穿透灵魂的审视。以前自己小的时候,面对父皇这样的目光总忍不住闪躲,他对这样凌厉的目光是敬畏,是惶恐,是来自内心的畏惧。可现在呢,他也有了这样比箭矢还要锋利的目光了,这是身居高位者与生俱来的!
可是神罗皇帝已经死了,他甚至已经忘了父皇死前的样子,忘了父皇苍老的眼眸中的目光,只是那些话语他还牢牢记着。可今天看到大将军,终于又回想起父皇那时候看到自己捧着两个哥哥的人头时,也是用这样满是鄙夷,愤怒,甚至是憎恨的目光看向自己。
可是谁在乎呢?他轻声笑了笑。杀之一人而为罪,杀之万人而为王。死去的人谁又会在乎?
皇帝轻声说道:“大将军不必惊疑,的确是来自我的命令!毕竟,梦阳的诸侯王只剩下夜国了,而夜国是我最畏惧的一个诸侯国!请注意,我用了‘畏惧’这个词!没错,对夜国的十万轻甲步旅,还有你这个梦阳五十年来的排兵布阵第一人,我感到很不安,很畏惧……”
将军震惊,难道真的就是因为这样‘莫须有’的叛心,就招来皇族的杀身之祸么?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判出梦阳啊……不管是神罗皇帝时候,还是现在林夕皇帝时候,他和他的夜国始终听从的是皇族的命令……
可是面对林夕皇帝仿佛要将他切碎一样的凌厉目光,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皇帝突然笑了笑,笑容宁静美好,说道:“希望大将军能理解……我本是最不被看好的三皇子,我的皇位是生生从两个哥哥手中抢来的,又恰逢赤那思入侵这样的事情,整个梦阳中支持我的人又有几个?几大诸侯王各怀鬼胎,凌国国主凌风烈试图控制我弟弟万俟泽瑞来推翻我,扶泽瑞做皇帝然后间接控制梦阳;申国勾结赤那思意图杀入帝都,南梁国主被人暗杀惨死,国土也被吞并;而秋月国主丰中秋在帝都战场最需要他们时候却偷袭了申国,后挟申,秋月,南梁三国之地妄图自立为帝,与梦阳皇族分庭抗礼……帝都大臣们也是巴不得我飞来横祸暴毙身亡!人人各怀鬼胎啊!”
“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决定,诸侯分封制不必再存在下去,梦阳只需要皇族万俟氏,毕竟,谁都想被称为皇族,人人都有贪念!若不是我下手狠,做事毫无顾忌,恐怕,我已经死掉了……”皇帝竟像是在对大将军解释,语气巍然诚恳无比,态度也很谦和。“我现在都还记得九月十五日那天晚上我捧着两个哥哥的人头要我父皇将皇位让给我时,他对我说的话,他说‘你以为你够狠,先下手,你就能当上皇帝?那为什么不杀光所有人?那样就再没有谁会和你争权力了!你知不知道外面那些虎狼一样的人正盯着你的缥缈城,他们会冲进来砍下你的脑袋,剖开你的胸膛挖出你的心,把它们和你哥哥们的头颅堆放在一起……’”皇帝那样平缓的说着这些话,语气平静地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没有悲伤,没有狂妄,平和的像子夜时分汩汩流动的小河,倒映着满天繁星。
“所以我暗中挑起各个诸侯王之间的矛盾,先后灭掉这些诸侯国,以求皇族一统梦阳。我知道大将军你一片忠心,在对抗赤那思的战争中,你尽心尽力我是能看到的。可是你保证你的子孙后代继承你的王位和将军之位后,依然忠于皇族么?人心不古啊,迟早会有变得一天,这几个作乱的诸侯王的先辈们都是跟随流年皇帝打下梦阳大好天下的忠良之臣!甚至梦阳建超初期,跟随流年皇帝一路向北杀到极北蛮族的还日拉娜河南岸,每一个都是忠心耿耿,若不是流年皇帝年老驾崩,诸侯王们可能会跟随着连同梵阳一起吞并!可这些事三百年前了……”皇帝平静地说道,他知道对什么样的人该用什么用的态度。若是丰中秋,凌风烈那种野心张狂之辈,恐怕不会这么心平气和的解释,直接就是大军荡平。可现在这个人是梦阳军权最高的将军啊,无论如何都要处理好这件事。
“三百年后的今天,这些诸侯王们对皇族的敬畏越来越淡,甚至已经到了公然反抗的地步,所以,废除诸侯王分封制迫不得已。希望大将军理解!”说着皇帝竟然对着大将军双手抱拳,弯腰鞠了一躬。
将军看着皇帝,面容严峻的像一块金石。他眉宇间无比阴沉,看着皇帝说道:“陛下是准备罢免我的将军之位,还有夜国国主之位么?”
皇帝柔和一笑,他的笑容与身上的铠甲形成明显的反差,仿佛笑容都带了金属铠甲的冷硬。“呵呵,毕竟你的威望太高了。我是梦阳政治上的皇帝,而你是梦阳的军皇。在梦阳的军队中,你的命令比我的命令更有效,对于你来说,无所谓什么大将军之位。只要你站在那里振臂一呼,就会有无数无数呼应而起!而我,作为政治上的皇帝,对你完全没有压制的能力……这样的事,我不愿意看到!”
将军的面色一下子变了,他脸上的肌肉危险的颤动着,说道:“陛下是想……”
皇帝伸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说道:“将军,我也很抱歉。可斩草不留根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不杀光所有能威胁到我皇位的人,我寝食难安。正如我父皇死前说的‘多少人在盯着我的飘渺城,等着从城外冲进来砍下我的头挖出我的心……’,我也必须小心些才好啊……”说着,他转身看去眼里满是不惜一切的狂热决然,“也许会很残忍,但必须承受!就像我当初杀死我两个哥哥,逼死我父皇一样,尽管是自己血肉至亲,可还是要亲眼看着他们死在自己手中。可却能换回来一个强大无匹的梦阳,不觉得很值得么?”
将军循着皇帝的目光望去,大殿前庭的入口处,走进来一队浑身金甲的武士,全是皇族最精锐的羽林禁军。这些武士押着一些身穿带着夜国蔚蓝风信子家徽长袍的人,全是夜姓成员。每个人脖子上都搭着锋芒的宝剑,像死囚一样被押过来。
将军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狰狞起来,像暴怒的狮子一样。当最后几个武士走进来时候,将军漆黑的眼睛一下子涨的圆圆的,满是狂怒——最后几个武士押着的赫然是小小的夜星辰,孩子面色苍白,目光呆呆的,好像被吓着了。袍子上还带着斑斑血迹,胸口前襟绣的那朵蔚蓝风信子被血迹沾染成妖冶的紫红色。
两柄利剑交错着搭在孩子瘦瘦的脖子上,将军毫不怀疑,只要孩子稍稍乱动,脑袋就会被剪下来。
白颜珊瑚红的眼睛也顷刻间带上了猩红的颜色,毕竟夜星辰是她的儿子,是自己最大的依仗。现在有人将剑搭在他脖子上,怎么不让她愤怒?可修罗缓缓回过头来,细长的眼睛眯成一道钩月,里面闪着危险的光。以为不可查的幅度摇了摇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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