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甲胄的武士像洪水一样涌进来。上千面蔚蓝风信子大旗将这些血勇的武士与湛蓝的天空连接在一起,要是被草原蛮族看见了,他们会说这是腾格里天神在护佑这些无畏的武士,只要天空不会崩裂,这些武士就不会失败。
冲在最前面的是几百骑兵,这些骑兵中那面最大的军旗无比显眼,在那面旗帜中,不仅绣了一朵蔚蓝风信子,还有一个铁画银钩的‘夜’字,谁都知道这面旗帜下的武士是谁,那是整个梦阳都难以望其项背的镇天大将军,是倾世的军皇。
丰中秋呆呆的看着银色的洪烈涌进秋月的街巷中,一些稍有抵抗的的秋月武士还不等扯开嗓子叫出来就被数十把利刃绞成碎屑。浩浩荡荡的轻甲步旅武士握着破甲枪,一人高的青铜巨盾以万夫莫当之势像秋月王宫涌来。
就算是秋月的武士还在值守,恐怕也挡不住这样的武士吧。这些和赤那思最可怕的轰烈骑正面对抗过而存活下来的武士带着浓浓的煞气,像经受最炽烈的炼火捶打过的钢铁,泛着凝冷逼人的寒光,煞气森森。
丰中秋感到天空在旋转,整个世界都不真实,滔天的杀声震得他一阵晕眩。今天是自己登基的日子啊,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林夕皇帝真的就不给他任何机会么?
他看着秋月上方湛蓝的天空,明澈的天空只有几丝若有若无的云。站在云端的,只有梦阳皇帝,梵阳皇帝,赤那思君王,军皇夜明山这样的人物吗?他只能站在下面仰视着?现在自己也有机会行走在云端,将日月星辉披戴在肩,这些人就这么着急将他踹下去?
一股疯邪的怒火升腾起来,丰中秋只觉得自己都要燃烧起来!他能杀死申孤岚这头狮子,能将三大诸侯国的领土收归自己麾下,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颗不甘人下的心。都已经到了祭天大典这一步了,他怎么会放弃?
他不再理会那些疯抢祭台下财富的大臣们,转身对司礼官说道:“继续行登基祭天大典!”那声音突然变得沉稳有力,声调中带着一股悲怆,更有一股壮烈,一种义无返顾的执着。一瞬间,司礼官觉得国主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
司礼官点点头,清了清嗓子,高声道:“三祭祭万民,民之福祉,苍天可鉴!”这一次没有低沉的牛皮战鼓的声响,只有不断逼近的夜国武士的厮杀声。而丰中秋就是在这样的声音中站直了身子,像末日的救世主,又像矗立在岸边千百年的礁石,静静的承受大海怒潮的侵蚀,亘古不移。
丰中秋肃穆的将手中的酒杯倾倒,醇香的美酒沿着酒盏的沿滴成一溜细线。登基三祭,总算完成了。
司礼官仰起头,气沉丹田,吸了一大口气,以最洪亮的声音喊道:“祭天大典毕,新帝诞,秋月立,吾朝吾皇,万世不替。日月煌煌,星辉熠熠,极海涛涛,苍天冥冥,新帝之成,万民来拜……”
可是没有万民拜服的场景,只有尖叫哄抢的大臣,也没有洪亮的鼓声,只有武士的厮杀声。可丰中秋的面容难得刚毅奋烈,像是一张绷紧弦的硬功。他要的就是‘新帝诞’这句话。从此后他也是皇族了,也和‘万俟家’一样是高高在上的皇族,从此以后他‘丰’姓的子孙也就是皇子贵族,再也不是什么可怜的遭人蔑视的庄稼把式……没有谁再能瞧不起他,没有谁再敢叫他庄稼把式,叫他乡下土豪……
丰中秋临台而立,张开双臂,金黄的衣袍在风中舞动,像是一只即将飞天的凤凰。他的眼睛闭着,好像在嗅着风中的稻香,庄严典雅。第一次在他身上看见这么贵族的气质。
可司礼官只闻到浓浓的尘土味和一丝血腥味。
突然间,刚才那些哄抢财宝欲要离开的秋月大臣每人被几名夜国武士押着退回来,武士们踢向他们腿弯迫使他们跪下,将他们猥琐的脑袋押着垂下。大臣们小心的抬起头,看着站在高台上的国主,那份飘逸出尘的感觉是他们从没有见过的——国主好像变了一个人!
大臣们想开口向国主求救,尽管刚才是他们胆小怕事的哄抢财富妄图保命,可自己的姓名要紧啊……可还不等他们发声,脖子就被两柄刀交叉着锁住,只要稍稍一动,脑袋就会被剪下来。牙刀的忍贴在他们脖子上,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声音只能哽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银白甲胄的武士越来越多,将这片小广场围的像一座牢笼。锋芒的武器直指祭台上的丰中秋,相隔数十步,杀气割面疼。丰中秋只觉得血一下一下往脸上涌,脚下一阵虚浮,差点倒下去。他突然想起申孤岚当时在申国都城的校武场中被上万名武士用弓弩长枪指着,依旧豪气冲天,甚至被数十只箭矢贯穿而死也屹立不倒。自己过真不如申孤岚啊!他暗暗苦笑。
银白甲胄的轻甲步旅武士齐声大喝一声,浩大的声势惊得丰中秋一阵气血浮躁,差点一头栽倒下去。然后包围着祭台的武士们分开一条道,只见几面飘荡开来的蔚蓝风信子大旗排众而出,掌旗的武士骑在马鬃从未修建过的雄骏上,纯黑的马鬃也在风中飘舞,这样的战马堪称马中的贵族。
而最前面那个跨在马上的武士,披着月白的战铠,头上的盔帽上白翎逐风,身后的月白织锦大麾飘逸如云卷云舒。盔帽下那双漆黑如夜的瞳孔像两条深邃的黑洞,从里面喷播出三九天般的寒冷!
丰中秋看着那双眼睛,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一瞬间被逼出体外。他嘴唇哆嗦着,喃喃道:“夜……夜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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