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正是花溶,微笑着,只给他倒了一小碗酒递过来,柔声道:“别喝太多了”。
“好好好,不喝了,不喝了……”他心情愉快,想起她不喜闻到自己身上太多的酒味,真的就不喝了,当即将酒碗放在一边。
这时,飞将军却喝了大大的一碗。这一天晚上,他不知已经喝了多少碗了。他喝得那么高兴,是那种大战胜利后的彻底的喜悦。就算夹杂了其他的要素,也完全无法阻止这种喜悦,许多年的心愿,就要达成了。
而鲁提辖正在谈笑风生,他是里面真正最开心的一个,正在和飞将军热烈地讨论着如何进军临安的问题。
江南湿热,现在是寒冬天气,赵德基固守,走水路是必然的。现在临安城已经囤积了三十万大军,严防死守,而且都是最最精锐的部队,要拿下,还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众人献计献策,讨论得极其热烈。鲁提辖,飞将军,秦大王,各有各的看法,陆文龙虽然只有听的份儿,可是,也听得热血沸腾。这是他第一次参与如此“高级别”的军事讨论,在他面前的三人,无一不是半辈子枪林弹雨中滚过来的,每个人都是一方军事奇才。他听得津津有味,偶尔也插嘴一两句,甚至还能说得有几分稚嫩的道理。每每这时,秦大王就会大力地拍他的肩膀,笑呵呵的,甚是欣慰。
不知不觉,已经夜深了。秦大王但觉肩头沉甸甸的,原是花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他肩上睡着了。无论多少的英雄热血,无论多少的宏图大计,她都听得累了,太累了。所有的一切,都不如这一场的安眠。
秦大王一侧身,她差点摔倒在地。秦大王猛然惊觉,一下抱住了她,她的身子都没挪动一下,依旧睡得沉沉的。秦大王小声道:“不好意思,连日赶路,她累及了,我先带她回去休息。”
“时辰不早了,你们都去休息吧。文龙,你也该去休息了。”
陆文龙终究是孩子,早已倦得不行了,得令后,马上就起身走了。
飞将军依旧端着酒碗,又一饮而尽。鲁提辖也是好酒量,二人对着,一碗一碗地喝。再抬起头时,秦大王已经将花溶抱起来。她垂在他的怀里,双手垂下来,睡得沉沉的,如一个小孩子一般。也许是他的身材太高大,而她,实在太纤细了,躺在他的怀里,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她的份量。
也许,在战争面前,女人本来就没有什么份量。飞将军不经意地收回目光,抬起头,仰望着天空。他的背后,就是一棵高大的白杨树,此时,白杨树的叶子早已掉光了。光秃秃的,粗大的枝桠。但是,看起来和北方的不同,在南方,这种叫做风华树,但是叶子跟白杨的形状是差不多的,只是远较白杨树更加宽阔,茂盛。
旁边就是火堆,那么温暖,头顶的天空却那么冷清。几颗繁星,蛊惑地眨着清冷的眼睛。对面,早已喝醉的鲁提辖,也靠着一棵大树,已经呼呼大睡了。
这就是军人,无论在哪里都能合身而卧,更何况,这生了火堆的广场,地下还铺了一层粗糙的地毯。
身上不冷,心里也不冷,甚至夜空也不冷——只是冷清。就如握着的酒碗,日渐地,已经消除了那种浓郁的酒味带来的炽热。
忽然想起昔日在北方,种家庄的那一片杨树林。那是一个明媚的春天,白杨荫里,牛羊成群,辛勤的庄民们,在地里辛勤的劳作。那野草茂盛,野花盛开的道路上,一个苗条劲装的妙龄女子,那么神气活现地走过,渗青巾帻双环,文武花靴抹绿低,带一张弓,插一壶箭,齿白唇红双眼俊,弯眉入鬓,细腰削肩。那时,她是那么青春,那么充满无穷无尽的活力。就是这一眼,一生都永远烙印在心底,从来从来不曾淡忘过。
那些美好的时光,忽忽之间,竟然只剩下梦一场。
他喃喃地靠着白杨树,倒头就睡,睡梦里,脸上还满是笑容,就如昔日不曾改变过的青葱岁月。
四周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冬日的风呜呜地刮过。
南方的屋子里,燃烧着火盆,十分温暖。花溶躺在床上,一直睡得很沉。到睁开眼睛的时候,听见外面一片寂静,唯有身边人沉沉的鼾声。
她茫然地坐起来,看着窗外。那是月光,一地冷清的月光,洒在南国的土地上。甚至洒在身边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
慢慢地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自己是谁。大街上零星的声音传来。那是更夫的声音,在提醒“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之类的。南方和北方是不一样的,前几天的一场雪,经过几天太阳的照射,早已融化,四周都是枯黄的草根,一些常青的松柏,看不出太过的万物萧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