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溶无言。按理说,鲁大哥应该出现的,为何到了现在,大战都开始了,还不露面?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门外有呼呼的声音,很是奇怪。秦大王何等的警惕?立即披衣下床。花溶也赶紧下床。长期在外,睡觉都是只脱外赏,内里随时整齐,随时可以奔逃。
秦大王挥了手,要她别动。花溶坐在床上没动,却见秦大王走到窗口,往外看着,隔壁,便是住的陆文龙,没有丝毫的动静,终究是孩子,睡得沉。
就在这时,但见一个黑影在靠近。却是掌柜的,点着一个灯笼,原来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阵一阵的,在黑夜里听来分外鲜明。
掌柜的吱呀一声开了门,声音很是惊惶:“客官……这位佛爷……您老是?”
“洒家住店。有什么吃的,喝的,随意上点就行了。”
花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心里一震。尽管隔了几年了,但是,这声音却是根本忘不掉的。因为,那种豪迈,爽朗,天地无私心底宽的声音,全天下,只有鲁提辖一个人才有。
来人竟然是鲁提辖。
秦大王也好生震惊。真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花溶不知不觉地站起来,心里一阵一阵地狂跳。心里早就隐隐明白的。从得知鲁提辖的下落起就明白,再看到飞将军,一切的一切,都了然了。既然鲁提辖没死,岳鹏举就有生的希望。因为,自始至终,自己都没见到过鹏举的尸体——天下人都以为他死了——天下人都以为他复活了。
殊不知,他从未“死”过,怎么谈得上复活?
他根本就没死。
她站在原地,双腿如筛糠似的,竟然不知道该不该去见鲁提辖。本是心心念念,天天都在盼望见到的人,现在,反而是不敢相见了。就如希望,本来已经死了一个了,却不知不觉地,又来了一个,总是在你最最要放弃,最最要绝望的时候。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适应了那惨淡月色的背景,秦大王竟然那么清楚地看见她在颤抖,如一片风中凌乱的树叶。
仿佛一种巨大的,排山倒海的压力而来。就算要躲避都躲避不了了。鲁提辖,他怎会来得这么凑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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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她之前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所有的不经意都是假的——她完全在乎,非常在乎。可是,却总是欺骗自己,她不在乎,那不是岳鹏举,她已经死心了。
这天下,没有死不了的心。可是,于她,这句话是行不通的。这么多年,从岳鹏举死的第一天起,她就从未死过心。
秦大王开口,在黑夜里,声音非常镇定:“丫头,鲁提辖来了。”
“是啊,是鲁大哥。”
她也开口,无法言说,声音竟然软弱而凄凉。是鲁提辖。他来了。
秦大王的手已经放在门柄上:“丫头,你不是很早就想见鲁提辖么?这一次,如此凑巧。他要是知道我们在这里,不知该多高兴。”
凑巧么?这天下怎会有如此之多的凑巧?鲁提辖凑巧出现在红鸭港镇,凑巧出现营救小虎头的途中,凑巧抓住金兀术,凑巧和飞将军相识,凑巧来到这个相距江平几十里的小镇……一切的一切,都是凑巧。
她冷冷地笑一声。自己也不知道笑的是什么。飞将军,飞将军他安排了这么多凑巧。鲁提辖是什么人?会配合一个跟他没有什么深交的人演绎出如此之多的凑巧?尤其可恨的是,飞将军显然监视着自己等人的一言一行——否则,怎会如此恰到好处地赶来?一切盘算得这么准确?
她忽然站起来走到门口,拉着门栓出去。
月光下,冷风呼啸。那是南方的一种特别的干冷,很久没下雨了,空气惨淡,月光凄寒,也无雪,月亮眨着蛊惑的眼睛,仿佛在偷窥着人间的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鲁提辖已经坐在店堂里,碗口大的禅杖放在一边,酒是从他身上的酒葫芦里倒出来的,豪饮三碗,放在一边。寒冬腊月,被叫起来,谁都不乐意的,但是,掂量掂量银子,掌柜的拍了一掌睡眼惺忪的店小二,颠颠地命令他去热饭了。
花溶站在门口。看着屋子里那个熟悉的人。
如果换在早一点之前,甚至哪怕早几天,都会是非常高兴的。但是,此时见了,竟然是如此的难受,仿佛只是给自己一个交代——给自己寻找的那么些年一个交代。
鲁提辖忽然回过头,又惊又喜:“阿妹……阿妹……”
就连他这么镇定自若的人,此时,也忍不住声音微微发抖。故人相逢,千里万里,历尽了生死,终于重会。世间多少事,岂能尽付笑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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