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妈妈,以前我都不喜欢住帐篷,可是,今年,我却忽然喜欢住帐篷了。”
花溶看看花瓶,觉得满意了,柔声问:“为什么呀?”
“因为以前的帐篷没有插花,也没有这么干净整齐。妈妈,你为什么总是会把一切弄得这么整齐?”
花溶笑起来,拉着他的手:“儿子,你看,妈妈给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陆文龙走过去,只见饭桌上已经摆了丰盛的早餐,殷实的糕点,还有一碗他从未见过的新奇的东西:钧窑出品的玫红瓷碗里,白色的两个蛋,放着红色的砂糖,晶莹剔透,热气腾腾,飘散出清甜的香味。
“妈妈,这是什么呀?”
“这是糖水鸡蛋。妈妈找不到鸡蛋,随便找了几个野鸡蛋凑数。在妈妈的老家,若是有人过生日,就要吃这种糖水鸡蛋。”
“妈妈,是你过生日么?就是今天?”
花溶微笑着却忍不住潸然泪下,今天是小虎头的生日。那个夏天,鹏举大捷归来,连日连夜的赶路,自己正在生产的疼痛时刻,他从天而降,握住自己的手:“十七姐,我回来了,有我在,别怕……”两个人有了来之不易的儿子,可是,丈夫没了,儿子也不能在身边。
陆文龙见她落泪,急忙安慰她:“妈妈,别伤心……”
花溶擦掉眼泪,微笑着将碗推到他面前:“儿子,今天是弟弟的生日,你帮他把糖水鸡蛋吃了。再过两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到时,妈妈再给你做更好吃的。”
“你帮弟弟把糖水鸡蛋吃了”,虽然是小少年,也觉得一阵难言的悲哀。他拿着筷子和小勺子:“妈妈,以后我的好东西,都给弟弟,和他一起玩儿,好不好?”
花溶别开目光,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悲痛和凄楚。小虎头今天生日,这个世界上还有谁知道?秦大王,他也不知道记不记得。
金兀术停在门口,听帐篷里传来的微微的哭泣声和儿子惊惶的安慰声:“妈妈,你不要伤心了……不要伤心了……”
这个女人,这个强悍的女人,也会哭成这样。
他正要掀开帘子进去,忽想起她的警告,咳嗽一声,才“敲门”:“喂,花溶,本太子有事找你,可以进来么?”
花溶用一块湿的帕子擦了眼睛,又用干帕子彻底擦干净,才淡淡说:“请进。”
金兀术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眼,花溶移开目光,陆文龙兴高采烈,将自己的碗推到他面前:“阿爹,这个东西真好吃,你尝尝……”
花溶将碗推回去:“儿子,你吃。这里还有。”
金兀术有些不敢置信:“我也有么?”
也许是想起儿子,花溶面上从未有过的温和,递给他一只同样枚红色的碗,洁白的瓷胎里,红色的砂糖,雪白的野鸡蛋,中间的红心,是一种粉红的色泽。
陆文龙三两下吃完了自己的,见阿爹还没动,将筷子推给他,催促说:“阿爹,很好吃,你快吃。”
他拿起筷子,这才发现,儿子拿筷子也拿得那么熟练了。他若有所思,却也不说什么,只捧着碗,慢慢品尝,吃完了才放下碗:“花溶,谢谢你。”
她淡淡说:“不用,今天是我儿子生日,这是他最爱吃的东西。今年我不能陪着他,我希望明年能陪着他过生日。”
明年?明年就能完成她的复仇大计?金兀术拍拍儿子的肩:“你先出去,我有话跟你妈妈说。”
陆文龙看看妈妈,见妈妈点头,才拿了弓箭出去,走到帐篷门口,又回头看看,见阿爹和妈妈并无争吵的迹象,才放心离开了。
他一走,金兀术才说:“花溶,本太子已经和狼主商议,准备利用宋钦宗掣肘赵德基。”
她眼睛一亮:“如此,秦桧就会出使金国?”
他迟疑一下:“你别抱太大希望,秦桧老奸巨猾,只怕他想尽办法推托。”
“四太子,只要你指明要他来,他不敢不来。”
“花溶,也许你高估本太子了。”
再也没有人比花溶更明白赵德基的惧怕了,赵德基只要听到“金兵来了”这句话,就会终身阳痿,断子绝孙。他要苟安江南,只要金国列明要秦桧出使,他怎敢拒绝?
金兀术见她面上的神情变幻莫测,叹道:“要杀秦桧也许还可以办到。可是,你别忘了,真正的第一罪魁祸首是赵德基,这一辈子,只怕你休想杀他。”
她眼里狂热,内心急切,十分激动:“先不管了,能杀一个算一个。先杀了秦桧,赵德基我再自己想办法。”
“赵德基,我的确帮不了你。”
“当然,我并未指望你能将赵德基也弄到金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