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真恨那次没有杀你!”
断指的屈辱,多年的纠结,金兀术高深莫测地看她,对面的女人眼睛里射出一股愤怒的火焰。如果目光能杀死人,自己毫无疑问已经死在她的眼中了。
她的眼珠那么清澈,风姿依旧,只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是当初开封城里素手剖新橙的惊艳?为什么不是黑夜山道那声“我喜欢你”的狂喜?为什么不是燕京行宫里煮茶弹琴的柔情?
有许多次,自己明明可以杀她,可总是下不了手;有许多次,她也明明可以杀自己,她终究也是手下留情。恨到极点的时候,为何在一场熊熊大火的时候,依旧不愿她死去?
这一生,自己为何要和一个敌国的女人这样纠缠不休?
他摇摇头:“花溶,我不杀你!我偏不杀你!!!就让你一个人活着。所有人都死了,你还活着!”
他的神态越来越得意,越来越狠毒。花溶的手握得拳头咯咯作响:“你休想。天下事,并非你一人就能主宰。”
他神态倨傲:“能!本太子就能主宰。至少能主宰你一家三口的生死。”
赶在花溶动再次动手之前,他迅疾地后退两步:“花溶,本太子还要提醒你一句,本太子来这里就是要安心看一场好戏,直到戏剧的落幕。你猜,你的儿子和岳鹏举,谁先死?你如果怀恨,不妨马上去向赵德基告发我,本太子绝不阻止你。哈哈哈,你猜,这个无耻胆小无能阳痿的鼠辈,会不会相信你派人来抓我?……”
他哈哈大笑着,洋洋得意。花溶站在原地,小虎头已经挣脱李易安的怀抱,蹒跚跑过来,抱住妈妈的腿,奶声奶气地喊:“妈妈……打坏人……妈妈……打他……”
这声声“妈妈”,强烈地刺激着金兀术,面前的小孩儿,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似极花溶,清澈无邪。他忽然上前一步,完全是情不自禁,竟然伸手去抚摸小孩儿的面颊。
花溶骇然,抱着儿子后退一步:“恶贼……”
金兀术笑得很是狰狞:“花溶,本太子好意奉劝你一句。如果你马上逃走,也许,还能保住你儿子一命。本太子承诺,绝不派人追你……”
花溶紧紧搂着儿子,镇定自若:“我不走。就算要死,我也会和我丈夫死在一起。”
就算要死,也要和我丈夫死在一起。
风一阵一阵从门外吹来,金兀术觉得浑身一阵寒意。岳鹏举何德何能,有如此生死与共的女人?有朝一日,若是自己不得不赴死,这天下又有哪个女人会跟自己慨然赴死?
他思虑半晌,别无人选。自己虽然独霸天下,可屋里的莺莺燕燕成百上千,又何曾有这样的知己伴侣?
人之本性,好生恶死。尤其是女人,几人敢如此慷慨赴死?很久以来的不明白,他猛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女人抱着的情怀——尊敬的情怀!
他慢慢开口,这一次,不再狞笑:“花溶,你其实并没有必要白白送死。”
“四太子,你恐怕要失望了。鹏举活一天,我便陪他一天。我就在这怡园,哪里也不去了。你有什么毒计,尽管放马过来。”
金兀术转身就走。花溶从大门边望去,可见前路两侧出现的几名便衣的侍卫。他在临安,想必也是步步为营的
“妈妈……坏人走了……坏人……”。
四周空荡荡的,只有小虎头的声音在空气里回荡,一声一声,就令原本寂寞的四周,更是冷清。
李易安挥退了众人,关上门:“十七姐,你必须走。再也不能耽误了。”
可是,明有赵德基,暗有金兀术,又怎么走得了?
一步一杀,处处陷阱,所有的路都被堵死。
花溶抱着儿子坐下,已经开始冷静下来:“居士,怡园已经太不安全。您年迈,不必再掺和这趟浑水……”
“十七姐,你休得如此!老身一介孤老婆子,秦桧能拿我如何?只要你和虎头在临安一日,我就陪你们一日。”
花溶眼角湿润,这些日子,李易安不顾安危,不辞辛劳地陪护,纵然生母在世也不过如此。只可惜,如此高洁的老人,自己还能侍奉她多少天伦之乐?
朝廷内外已经风起云涌。在赵德基和秦桧的授意下,御史已经铺天盖地搜集岳鹏举的罪证。搜来搜去,总算找到了三条:第一、跋扈。曾和李若虚等串通,矫诏行事,进军朱仙镇;第二、不忠君父。屡次提出辞职,这是不为国家效命的典型;第三、扶持心腹。和李若虚、于鹏、朱芾等文士来往过密,文人和武夫相亲,是兵家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