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我?
大可不必!
当年的师长都已故去,剩下的还有谁,能认出这副模样的我!”万剑一摆手笑道。
“他就认了出来!”道玄真人一指田不易。
万剑一正色面向道玄真人,眼眸中含着淡淡温和的笑意。
“无所谓了,师兄,这次过来,我是知会你一声——
一月之后,我打算下山走走,去逛一逛这天下神州。青云门若无倾覆之危,不会再回来!”
“嗯?”
“师兄,你莫要急着反对,自此以后,我不会以‘万剑一’之名示人,想必也牵连不到你。”
万剑一负手斜跨出一步,缓步走向了偏殿后门,不在意道玄真人是否同意。
如他所言,此来仅是‘告知’而已。
走出三步,万剑一的脚下微顿,淡然提醒道。
“师兄,田师弟,你们的‘苦肉计’不错,但莫要弄巧成拙了!
方才,不就有了意外么?
还有,听闻苍松收了一个徒弟林惊羽,修炼的悟性不错,若是不介意,我想指点他一个月。”
说罢,万剑一继续前行。
在临近阵法边缘时,他的背影莫名一虚,竟离奇穿过了四重法阵,唯独余下一圈淡淡的涟漪。
布设的四重阵法,未曾有本分的损坏。
见状,道玄真人不由一眯双眼。
田不易在一旁既惊且喜,关注点也不在这上面,而是崇敬般望着那道背影消失。
忽然又感到不真实,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梦。
一场惟愿永不醒来的美梦!
道玄真人略作沉默,回身看向偏殿的正前方,隔着重重阵法,似乎瞧清了殿外的一切。
尤其是,鬼王等人离开的方向。
“田师弟,咱们这般做,究竟是对是错?”
声音虽轻,却字字入耳。
终于,田不易从‘梦’中惊醒,亦是回转身躯,与道玄真人并肩而立。
视线向前延伸,口中喃喃自语。
“不清楚,原本是一场戏,可险些弄假成真。世事难料啊!不过,掌门师兄,你瞒得我们好苦!”
之后,两人就这般安静伫立。
良久无言。
……
玉清殿外。
半个时辰过去。
夜幕完全降临,月如钩,繁星点点。
鬼王宗四人方才的去而复返,令青云门众人始终绷着一根弦,不敢松懈。
那些门中长老重新回到了守心殿,不打算返回自己的住处。各脉还活下来的弟子,自发分组巡守,拱卫在通天峰各个紧要之处。
若不是亲身经历其中,谁也不会想到——天下有着赫赫威名的青云门,会在今日遭此大劫。
此战过后,青云门的实力折损严重。又不知,会有多少的宵小和修炼宗派觊觎。
玉清殿四周,庭院深深,无人安睡。
杜必书倚靠在大殿外的走廊横栏上,依旧盯着阵法笼罩的偏殿。
一脑袋的浆糊!
千般努力,事情又回到了原有的轨迹。
小师弟还是叛出了青云门,就如同那苍松道人,给他一种‘冥冥天注定’的无奈。
其实,也谈不上‘回归’,因为万剑一的出手,碧瑶诵念的痴情咒被中断。与三魂六魄崩散相比,现在的局面已改善了太多,就是不知道具体的情形。
百多年岁月逝去,别人或许不再识得万剑一,可他一眼就认了出来,哪怕仅是一道背影。
道玄掌门认得,想必,留在偏殿的师父此刻也已知晓。
一切,平添了不少变数。
当然,还有一点。
道玄真人也没有两次驱动诛仙剑,这算不算作一种破局?
杜必书心思纷乱,根本无心沉浸修炼,只是守在这里等候。
想要等出一个结果!
夜微凉。
通天峰上,殿堂屋舍内点亮灯烛,一盏又一盏,温暖人心。
忽然,身畔拂过一阵凉风,灰暗的地面也多了一道轻淡的影子。
许久,又是一声担忧询问。
“六师兄,小凡真的叛出宗门了?”
闻声,就知是小师妹田灵儿。
杜必书沉默不语,依旧望着被黑暗笼罩的偏殿。
答案显而易见,可在他心中,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古怪。
身后,田灵儿一袭红衣裹身,秀眉微蹙,悄然站立。
不舍和难过的神情交替,她明明知道答案,可还是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这些年,她与张小凡玩耍嬉闹、一同长大,早已将他当做亲弟看待,亲人叛宗堕落至魔道,怎不能伤心难过。
在这里得不到答案,田灵儿不甘地一跺脚:“我问大师兄去,我娘不说,齐昊师兄不说,你也不说,一个个都是这般!”
终于,气哼哼离去。
……
许久,又是许久。
身后的走廊,又拂过了习习凉风,一道瘦弱的暗影再度出现在长廊的地面。
同样的安静伫立,良久,才莺声相询。
“杜师兄,他,他真的叛出宗门了吗?”
明明是在询问,可言语中分明是不信,只是想从旁人的口中得到印证。
陆雪琪!
杜必书意外地回过身,昂头目视。
一如既往的洁白衣裙,不染一丝尘埃,仿佛不曾经历白日的一场苦战。
清冷的容颜,看不出任何情绪展露。
可是,搭在腰间的袍袖内,一双素手紧紧互握,微微颤抖。
昂头的姿势实在别扭,杜必书倚着柱子滑起身躯,平视对方的眼睛。
她的眼眸中,分明隐藏了担忧。
这种担忧,决然不是普通朋友之间的那种,倒更接近于牵挂。
感情这种东西,最是折磨人心。还好自己内心强大,至今不曾陷入这等漩涡。
杜必书心中一叹,不知该如何去开导。
倘若碧瑶安然无恙,张小凡还会与她产生交集吗?
恐怕,答案是残酷的。
“陆师妹,还记得当初我传给你的那句话吗?这辈子,有没有一个人为你拼过命!”
“当然记得。”陆雪琪有些伤感。
“为你拼过命的,一次,两次亦或者三次,可能是你的亲人、恩师、朋友、同门,呃,我好像也救过你呐,对不对?
唯有那情愿为你拼命一世的,才是相守一生的伴侣。
在缘分到来之前,你确定,他便是你的唯一吗?”
杜必书承认,自己不善于说教和劝人,此刻套用前世的心灵鸡汤,也显得笨拙。
不过,有些话,总得说在前面。
现在不知将来事,但‘将来’在他的干预下,貌似有了很大的改变。
说不定……
一个改变,便意味着有人欢喜有人愁,他只是不想成为一个情感的刽子手。
听到这番话,陆雪琪忽然有些转不过弯来,对方的答非所问,明显另有所指。
可是,她发现,此刻的自己根本听不进任何的劝解,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他,真的叛出宗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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