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歧蜷缩在角落,脑海中翻滚着那两个忘不掉的词眼,自由、代价
他抱着头,双目猩红,一些不愿想起的东西不停扩散着涟漪,一次次倒映着他从未忘记的曾经。
寒冰守护者早已维持不住阴影形态,侍立在他身边。
外间的李奥也借故去到二楼,找了个破床躺下休息,完全没有看到某个被他救下少女含情脉脉的眼神。
正在不远处游荡的哥斯拉,则疯狂的撕咬着另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死亡爪,它已经不是在狩猎,而是宣泄杀戮的
“不在沉默中消亡,那就在沉默中疯狂”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黑暗的角落,凌歧低声呢喃着,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夏天,那条河边。
那是自父亲被泼上脏水后,年少的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严重偏科的他、一向被老师和同学不齿的他,竟然会由于在药剂化学方面的杰出天赋被全国最好的那座学府特招入学
这在许多知情者眼里,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荒唐胡闹
他还记得,他是如何趾高气扬的走出教室,拉着那个在外人眼里同样孤僻的少女,来到了那条不深不浅、不清澈也无烟雨朦胧的河边。
他意气风发的对她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人上人,为父亲洗去污名,将从前所有高高在上的家伙全都踩在脚下
他意气风发的对她说,他一定会买最好的车、住最大的房子、办最奢华的婚礼、娶最美的新娘
她其实一点都不漂亮,普通的就像一颗野草。
而纵使背负着无数骂名的他,那时的他也是如此光彩夺目。
她笑的很开心,她告诉他,其实她并不需要很多,她只想获得自由,只想和他待在一起,就已经很幸福了。
她,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
他抚摸着她的脸颊,告诉她,他一定会让她获得自由的,因为这是他的承诺。
可那时的他,真的懂承诺的分量吗
他不知道她是那么爱他,因为他根本就不懂爱。
那时的他,满腔抱负的他,对她只有怜惜、只是同情
那时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对她进行承诺呢他甚至不知道他对她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却轻易拿走了她最重要的东西
他不懂,他一直觉得自己不需要羁绊。
他需要的是成功、是进步、是高高在上的俯瞰整个世界
一年后,她终是没有等到他,她不怨,只遗憾。
当他得知她的消息,那般绝决、以生命来倾诉她对他的感情,他在她心中其实从来不止是朋友
他参加了她的葬礼,葬礼上人很少,真的很少。
他没有哭,他觉得对于悲伤,哭泣是一种妥协。
他也没有试图去为她讨回公道,从表面看,她的自杀是那样合理和完美,何况他从前又不是没有做过那种事情,寄希望于他人,最终换来绝望。
他为她加了一培土,留了一朵随手在路边折下的野花,来得匆忙,他甚至连香烛纸钱都没买。
他带走了她折断的翅膀和梦想,也带走了食言而肥的承诺。
他还是不懂,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因为爱
那个时候,那个让他懂得这个陌生字眼的人还没有出现,她吸引他的也不是什么和爱,而是那种柔弱的坚强,对于自由的、偏执的、固执的渴望
直到多年后,他甚至已经忘记那个平凡少女的容貌,却依旧记得她奢侈的梦想、愚蠢的坚定。
他还记得,那时同样那么固执的他,拿着一剂试管在学校的实验室里疯狂大笑,这又是另一段无头公案的序章...
那些,都是他在懂爱以后、有家以后、遇到那个真正让他痴迷的人儿之后,最不愿想起的
后来,她奢侈的梦想和他拥有的已经格格不入,所以他只能把那对翅膀和獠牙都藏起来、深藏起来
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曾经从那个女孩那里得到的究竟是什么那是一种多么沉重、多么奢侈的东西那比爱更沉重百倍
他曾为了家庭,宁愿将它抛弃。
但当他失去一切,却才发现,原来它一直陪伴着自己,不离不弃
人可以失去自由、失去亲人、失去一切,但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失去一颗追寻自由的心。
自由是奢侈的。
固执的追寻自由的梦想,更弥足珍贵。
凌歧回味着过去,交错的人生,渐渐不可自拔。
人性和人心都是那么脆弱,被斩去的自由之翼,上了枷锁,也叫保护。
很多人都说,倘若没有秩序,假如没有枷锁,人就会成为脱枷的野兽,最终走向毁灭。
但谁又敢说,没有一两个例外,原本被束缚住的、会在脱枷后走向辉煌的成功
他们的成功需要用亿万人的毁灭来铺垫,一将功成万骨枯
凌歧不是无情,只不愿做那白骨
人群就像是羊群,统治者是牧羊人。
他是一匹藏在羊群中潜伏爪牙的恶狼,一直披着羊皮、差点就迷糊了,被同化成绵羊。
也许,真的只差那么一点吧
迷离的眼神渐渐变得冷酷而阴森,角落中的男子,唇角勾勒起一点微笑。
平凡和漂亮的两张面孔重叠在一起,最后统统化为碎片
天亮了,日上三竿,爬上当空后,又渐渐滑落西山。
日升日落,月圆月缺,就是道理,没有什么会永远如日中天,人们的生活和思维习惯也一样,总会在不经意间自然而然的改变着。
睡了一整天的唐笑不是很有精神,打着哈欠翻看着个人属性面板,基本没什么变化。
黑白颠倒并非说适应就能适应。
当他瞥见坐在墙角那个新加入的少女、无辜的瞪着那双大眼睛、沉默着,立刻就来了精神。
漂亮的东西,总会被更多人喜欢,这一点谁都不能免俗。
“嗨~卡琳娜,别再想李奥了,相信我,他不会对女生有兴趣的”
唐笑凑到少女身边,挤眉弄眼说着。
自称卡玲娜的白人少女啐了一口,娇斥道:
“你胡说什么,谁~谁在想~在想他了”
少女对新环境的适应显然不错,她对众人都没什么戒心和防备,很快同队伍里最像正常人的唐笑打成一片。
“哼~我刚刚在担心我的父亲~不过,他为什么不喜欢女生”
提到自己的父亲时,卡玲娜满脸担忧。说到后半句,她的神色才逐渐恢复平静。
“噢~我很抱歉,我相信你的父亲一定会平安的。”
唐笑真心祝福着,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起一名中年保安的身影,以及道听途说来关于原子牛仔和银色冲击发生的惨剧。
“至于李奥大哥~唉”
及时转移话题,他长叹一声,弄的少女竖起了耳朵,直以为那个英俊的、身手不凡的男人有什么“隐疾”,可惜就没等到下文。
她哪里知道,唐笑是在感慨她的好运以及木精灵的明珠暗投。
在他想来,面冷心热的木精灵根本不该成为凌歧这种冷酷屠夫的追随者。今早的事情如果让凌歧来做,大概这个少女也被他一并切了...
跟了那样的主人,木精灵又怎么还会有谈情说爱的心思呢
日落西山后,隆隆的脚步声伴随着地面的晃动和怪物的咆哮惊醒了众人。
哥斯拉早就已经能和它的“同类”一样无声潜行,弄出这样大的动静,明显是昭示自己的到来
唐笑及时捂住了卡玲娜的嘴,防止她尖叫出声。
因为他已经看到那个阴沉的男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不保证她惹恼他后还能这样舒坦的和他们混在一起。
凌歧却没有像唐笑以为一样板着脸,反而对那名被吓得脸色苍白的陌生少女笑了笑,阳光的外表立刻让她平静了下来。
也许她对他们的不防备,也有这一原因吧,众人长得都不像坏人。
“咱们,该出发了”
眺望屋外渐沉的天色,某人对维罗妮卡的愠怒视而不见,淡淡说着。
侧面,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让捕捉到这一幕的珊妮,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