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习惯了一些事情,总会下意识忽略另一些事情,这就是惯性思维的可怕。
“混蛋!你这是什么眼神!什么态度!”
青年怒骂,神色间竟然带着几分狰狞。
这话出口,他立刻感到不妥,倒不是意识到了凌歧的不凡,或者想到了那种早该想到的可能性,而是意识到自己此时的举动,究竟有多么不合适。
这里毕竟是一场正式的盛大的宴会,主角甚至不是周围两百里内最大的那位贵族——范恩男爵,而是男爵大人招待的,来自邻郡的一位子爵!
假如说,男爵还只是乡下贵族,还有着土气,而勋爵绅士,更是乡绅的代名词,那么子爵,就已经开始跻身贵族上游,即便是到了国王的宴会上,也会受到不小的关注!
爵位五等,公侯伯子男,严格来说,更上层的大公,更下层的勋爵、骑士,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贵族,而是预备役王族和地方土豪。
五等爵位,男爵垫底,不用多说,公爵是大公的预备役,一般不会出现,一旦出现,除非是那种大帝国,不然就是王权旁落、国土分列的前兆。
至于侯爵,虽然不似公爵那么敏感,但也很少见,尤其是实地侯爵。实地侯爵的话,大帝国肯定有,或许不止一位。大型王国,最多也就一两位,或者没有。像青年所在的中等王国,容不得一个实地侯爵。
侯爵在这个国家,就是虚领,还要立下大功才有,不然连不世袭的侯爵爵位,也不是一般人能获得的殊荣。
实地伯爵,才是一般王国内真正的顶级贵族,精英贵族。
视国土大小,少则两三位,多则七八位。至于宫廷伯爵、封号伯爵,那是皇室的宠臣,或者一些功勋大臣,有名无实,不提也罢。
一位实地子爵,放到整个国家,家族势力不敢说必能进入前十,但在青年所在的国家,排到前二十、乃至前十五,肯定还是有的,这还是因为这位实地子爵,算不上顶尖的实力子爵。
在这样一位贵族面前失去仪态,假如本身也是实力贵族,也还罢了。贵族之间,毕竟没有直接的从属关系,国王也不能强制对一位男爵行使基本义务之外的权利。但对他这样的勋爵家的庶子,那真的和灭顶之灾一样,只要对方一句话,至少这位子爵的威名能覆盖的范围内,他就算想老老实实当个学者,也是难了!
不提青年暗暗后悔,不懂自己为什么忽然要对着一个下贱的侍卫发火。就说这动静,确实引起了周围更多的关注。
如果说之前凌歧的话,还是正常音量,除了少数几个听到的人,完全可以被掩盖在火热的气氛下,至少不会破坏了整个宴会的氛围。
那么此时这青年,就是彻底在宴会大厅中点燃了炮竹,拿着喇叭大喊大叫。
这青年也不知道有没有吟游诗人的底子,即便是呵斥,也带着抑扬顿挫,并且声音洪亮,若是到了军中,当个传令官,那是绰绰有余。
距离两人大概二十几米外的侍卫头领,已经面色发白,如果他的眼神能杀人,那么凌歧早就死了无数次。
他万分后悔方才没有制止凌歧,弄得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情,只怕等一下,连他都要受到呵斥。
甚至,假如事情真的是他的手下引起,而非那个年轻的乡绅故意找茬,那么他的责任,怕是就更大了。
侍卫头目不敢再想下去,冷着脸就要过去进行调解,当然是先将那个愚蠢的侍卫镇压,尽快平息这波澜。
只是比侍卫更快的,却是宴会的主人,范恩男爵!
要说谁对这次宴会期待最大,不会是侍卫头目,也不会是那个想要卖身求富贵不得的青年,而是这位年过半百的男爵。
范恩男爵这一生都没什么建树,生了个儿子还是个败家子,生了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丑,可以说后继无人,也没什么和实力贵族联姻的资本。
如果他本人能力极强,或者很能生养,也就罢了。问题是他能力一般,最多算是中规中矩,奋斗了几十年,也没能给儿子多留下什么,更不能成为女儿的强硬后盾,让她们嫁到同等层次的贵族家中,还能靠着娘家的名头风风光光,甚至鸠占鹊巢。继续生养的话,十几年来,他努力了无数次,全都以失败告终。
站在范恩男爵的立场,随着自己日渐衰老,他的领地正面临着青黄不接的大危机。
既然儿子靠不住,两个女儿也最多只能为他拉拢来两位勋爵拥趸,那么傍上更大的贵族,利用对方的力量,帮他稳固家族权势,就是当务之急。
最少,他要为儿子找个好靠山,免得日后他死了,儿子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最后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