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嗓子轻声说:“你小姨跟你姨父吵架了,吵得很厉害,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
“怎么吵架了?”我迷惑地问。
在我的印象里,姨父是不敢跟小姨吵架的。过去的姨父在我小姨面前大气也不敢出,尽管他是个英武逼人的男人,但只要一眼瞄到我小姨的脸色,他就会像窝瓜一样无精打采。
“听说是你小姨把一千万弄没了。现在公司急需一笔大钱,没这笔钱,公司可能会倒闭。”小米小声地说:“一千万也不是小数字,也不知道你小姨是怎么弄的,一分钱都没有了。”
我胸口像是撞了一块大石,差点一口气憋了过去。
小米陪着醉酒的姨父!我的心跳了几下,随即摇摇头,想道,他们应该不可能!
但现在的社会,几乎已经没有不可能的事了。只要口袋里有钱,捉只鬼来推磨几乎不是梦想。
“我知道了。”我说,挂了电话,朝天吼了一声:“钱有余,我日你祖宗!”
小姨的公司没了我不急,小姨不见了,犹如剜了我的心一样的痛。
我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走,从小区里跌跌撞撞出来,一屁股跌坐在小区门口的石墩上,再也没力气挪动半步。
小姨能去哪呢?我苦思冥想,想得脑壳发痛,没想出一个地方来。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脑海里灵光一闪,想起小姨小时候生气时,总会跑到河边去默默的坐。
小姨的这个性格曾经让我娘着急不已。我娘怕我小姨想不通去跳河,因此每次小姨去河边静坐,我都会悄悄的尾随着她。小姨每次都会装作没看见,总会在消气后把我从隐藏出拎出来,拍打着我的屁股笑着骂我。
我的心一动,撒腿就往河边跑。
小姨常去的地方我太清楚了。那是一块很少有人涉足的地方,掩映在一片垂柳中。柳树下有一张石凳,因为时代久远了,隐隐的能听到历史的声音。
这块地在香江河边的一座老书院下面,每到春季涨水时,大水都会将这块地淹没。
我到河边的时候,看到有不少的人在河堤上散步。有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在河边打着太极拳。要是换了过去,我一定会站在一边看他打完才走。但今天,我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只是扫了他一眼后,就沿着一条鹅卵石路下了河堤。
时令已到盛夏,所有的生命都开始鲜活起来。即便在夜色里,生命的力量也不曾有半点懈怠,反而愈发的蓬勃。
我看到石凳上隐隐约约坐了一个人,我心跳得几乎要从口腔里蹦出来。几步赶过去,一眼看到神情落寞的小姨,我几乎要哭出来。
小姨惊异地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问:“小风,你怎么来了?”
我哽咽着嗓子说:“你家的灯没亮,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小姨凄然地一笑,示意我坐下来。
靠着小姨坐下,我顿觉满心欢喜,心里开始宁静。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她问我,似笑非笑。
我拿起她有些凉意的手握在手心说:“因为只有这个地方,才是能让你安静的地方。”
小姨又笑了一下,指着波光潋滟的河面说:“我在想,我究竟从哪里来,又要回哪里去。”
我心里一紧,这么有哲理的想法,我小姨可是从来不会去花脑筋想的。现在她突然想起这样的问题,我不能不讶异。
“小风,你说,小姨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你是我外婆生的嘛。”我认真地说。
小姨摇了摇头说:“小风,你以为小姨还是三五几岁的孩子吗?我告诉你吧,我从懂事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我不是你外婆生的女儿。”
“可是小姨,我娘说,你就是我外婆生的。”
小姨淡淡地笑了笑说:“你娘啊,我还不清楚她。她名义上是我姐,实际上她在我面前就充当了一个娘。”
我故意轻松地嘻嘻一笑说:“要么,你干脆也叫娘算了。”
“哪怎么行?”小姨笑着打了我一下:“大小我还是有底的,可不敢乱来。”
我伸手去搂小姨的肩膀,她任我搂着,一动不动。
我说:“小姨,我们回去吧?”
她摇了摇头说:“去哪?我已经没家了。”
“乱说!”我打断她的话说:“你的家不好好的么?我还等着每天回家的灯光呢。”
小姨沉吟了一下,叹口气说:“小风,哪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我现在是个无家可归的人了。”
我冒出来一句话说:“是不是一千万的事?”
小姨又摇了摇头说:“不关钱的事。你小姨这一辈子从来就没把钱当钱看。只是我过去的家,我不想再踏进去半步了。因为我恶心!”
我吃了一惊问:“究竟怎么啦?”
小姨站起身来,折下一根柳枝在手指上绕了几绕说:“因为,他已经爱上了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