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这样的情景,与我六年前刚到苏西乡一模一样。
六年前的夜晚我孤独寂寞,心里像水一样透明。六年后的夜晚,我照例还是孤独寂寞,但我的心却不像水了,我的心已经成了一团云,我自己也摸不着的云了。
六年前,我像一条被遗弃的小狗,可怜巴巴地独自舔着自己的伤口。六年后,我已经成了一匹凶残的狼,瞪着一双不信任任何人的目光保护着自己。
从狗变成狼,不是物种的自然演变,而是社会逼迫着狗血液里本身残留着的狼的天性,在不断地疯狂滋生。
其实我,见不得年迈的爹娘思念漂泊儿女的泪,见不得稚嫩的双肩去承担生存的压力。见不得秋天里飘落的每一片黄叶,见不得寒冬里抖索的肩膀。
我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但我的心里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就像许多人一样,每当这块地方被触及,我都会莫名其妙的流泪,甚至想痛哭失声。
人在深夜孤独的时候,总会想起许多没时间想的人和事。
一支烟夹在手指间,淡淡的青烟飘散在空气里。我忘记了吸,任香烟慢慢燃烧,就像我的生命一样,在这平静的夜里,悄悄的流淌。
小姨的身影似乎还在眼前晃荡,想起她的嘱托,我决定给黄微微打一个电话。
黄微微一点也不意外我会在深夜里给她打电话。似乎她早就在等我的电话一样,才响一声,她就接通了。
她在电话里沉默,我能听到她平静的呼吸声。我知道她在等我说话,但我没说,握着话筒贴在耳边,享受着她平静的呼吸声。
“你不想说话?”终于,她开口了,声音柔柔的,直接触动我的心尖,让我差点要哭出来。
“微微!”我深情地叫着她:“还没休息吗?”
“准备休息了,你呢?”她问我:“工作辛苦吧?”
“还好!才上一天班,还没感觉到。”我说,把烟头摁灭。
“风,想我吗?”她突然说出这句话来,让我的眼前立时浮现她娇羞的面容。她不是个善于表达感情的姑娘,即便是爱情!
“想!”我重重地说:“很想!”
她嗯了一声,我能感受到她满面桃花的样子,能感受到她幸福的心情,能感受到她迷醉的模样。
“我爱你!微微!”我说。这是我第一次对她说出“爱”这个字。在我的人生里,这是我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说“我爱你”。
想起当年的薛冰,尽管我们早已把对方当作此生唯一的依靠,我却一直没有对她说过这句话。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每当我要说的时候,我的内心就会出现一个声音,我如果说了,就是亵渎了爱情。
是啊!我这一辈子,究竟爱过谁?左手是爱,右手是情。薛冰?月白嫂?金玲?还是陈萌?
仿佛我都没爱过,我或许是贪恋她们的肉体!如果是,我真是一个卑鄙的人!
我莫名其妙地颤抖了一下,被电话那头的黄微微感觉到了。
她轻声问:“你冷吗?”
我说:“有点。”搂紧了被子。
“风,我也爱你!很爱很爱!”她在电话的那端说,让我感动得鼻子酸了起来。她们都说过爱我,但从来没有一个像黄微微说的能让我的心灵颤抖。我明白了,这就是爱,是一种无限牵挂,却始终默默关注的情感。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每一句看似平淡无奇,却都能让我们的心走得更近。
“风,抽空回一趟家吧。”她说,欲言又止。
“好!”我说:“有空了我就回去。”
“我带你去看我们的房子。”她说,声音小得像刚才的那只可恶的蚊子。
“我们的房子?”我重复着她的话,想起小姨跟我说的婚房的事,心里顿时紧了一下。我们以前是一起去看过房子,但最后都没买成,我的钱还在我这里,这婚房,难道是她家给我们买的?
我心里不爽了。一个男人,让女人家出钱给自己买房子,是一件多么没面子的事。
黄微微还没感觉出我的异常,还在兴奋地说:“就是我们的房子啊!装修也搞好了,你太忙了,就没征求你的意见了,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喜欢!”我言不由衷地说:“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真的呀!”她在电话里笑了起来,说:“我就说嘛。陈风肯定会喜欢的。小姨还说不一定呢。”
“小姨也知道?”我越发的不爽起来。
“知道呀。房子是小姨给我们投资分红的钱买的呀。其实,都是小姨一手操办的,小姨真能干,我要是有她一半的本事就好了。”黄微微真诚地赞叹着小姨。
我的婚房是小姨出钱买的!尽管她打着分红的旗号,但我还是隐隐感觉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