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因为这个问题,我跟邬书记产生分歧,如果是十年前的尸体,理所当然就是按无名尸处理,我对这个鉴定结果提出异议,后来他又拿到市局去鉴定,得出的结果同样是十年前。这您可能也知道了,不过,有一点我没跟您汇报,当时发现尸体后,我就让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单独取了样本,单独送到省厅去鉴定,前几天鉴定结果出来了,跟我们预测的一样,死亡时间八到九个月之间,由于当时省厅鉴定结果没有出来,所以我也没有跟您汇报这事。”
其实,只有彭长宜知道,他当时不跟翟炳德汇报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那个时候,他摸不清翟炳德对邬友福的态度,甚至摸不清他对无名尸的态度,这么机密的事,他当然不会说了。
“哦?省厅出具鉴定证明了吗?”
“出具了。”
翟炳德想了想,说道:“这样,一会我再给你打电话。”
彭长宜说道:“行,我们两点开会,我准备在会上提出成立调查组,不叫专案组了,专案组比较敏感,由政法委康斌书记任组长,负责这个案件的刑警任副组长,您看行吗?”
“具体怎么做你们看着安排,但是我要问你,如果真的成立专案组了,你有把握吗?”
“问题不大。”
“除去省厅的鉴定结果,还有别的证据吗?”
“差不多。”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你小子给我个痛快的!”翟炳德声调立刻提高了八度。
彭长宜咬了一下嘴唇,他仍然没敢跟他说出刘工头,这涉及到一个人的安危,目前他是不能随意抛出刘工头的,跟翟炳德也能,想到这里说道:“现在矿工的家属来找了,本身就是证据。”
“好,按你的想法办吧!”
“翟书记……”彭长宜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真的查实了的话……”
“是谁的问题谁承担责任,绝不能含糊。”翟炳德果断地说道。
“可是,上次事故鉴定……”彭长宜小心地说道。
“事故鉴定结果和死亡人数没有关联,无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事故,都会有人死亡,你不要扩大范围,发现尸体了就说尸体的事,懂吗?这是纪律!”翟炳德严厉地说道。
“长宜明白。”
这次,翟炳德的指示不再模糊。
彭长宜等着领导放下电话传出忙音后,他才慢慢地垂下了手,无论地放下了电话。
如果不追根溯源的话,就不可能给矿难翻案,那么,徐德强就死得冤了。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他和徐德强半夜在后山坡上谈话时的情景。黑暗中,徐德强嘴里的卷烟,闪出星星的光亮,他边抽烟边跟他讲述着他许多未竟的工作,比如旅游,比如矿山……想起了他黑暗中那深沉悲壮的表情,想起了他被免职还依然留在矿难的现场,直到最后殉职……
彭长宜双手捧住脸,使劲地揉了几下,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不让触及这个问题,那他干嘛这么处心积虑的做无名尸的文章,而且把局做得还很大。他感到万般的无奈,感到有一张遮天的大网罩在头上,这张网,他是不能打开的,因为它是由无数个结点组成的,每个结点都紧密相连,每个结点又密不可分,凭自己的高度,他是够不到它,就更不用想打开它了,即便有一天自己能触摸到它了,还会有现在的激情吗?
他甚至想到了驯象。有一年跟部长去西双版纳州旅游,看到许多大象温顺地被一根铁链锁在大树上,谁都知道大象力大无比,可以连根拔掉一棵大树,而那些拴象的铁链,根本不足以禁锢住这些大象。他很奇怪,问部长,那些大象怎么不跑?因为挣断铁链对于大象来说易如反掌?部长笑了,说道,这些大象不是这么大的时候就被禁锢住的,它们是在很小的时候,被人们从野外捕获后,拴在这里的,最初,它们也是不安分的,尽管是小象,但野性大,脾气暴躁,一天到晚悲叫嘶鸣,那个时候,它们的力量不足以挣脱这根锁链,在经历无数次努力和无数次失败后,它们逐渐地知道,这根铁链是永远都挣不开的,等它们长大后,尽管力量大的足可以把一根大树拔起,但它们也不去尝试挣脱那根小小的锁链了,那条锁链挣不断,这是从小印在它脑海里的记忆,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式,所以它根本就不去尝试了。
想到这里,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是不是将来的自己,也是那头长大了的小象?难怪部长当初那么苦口婆心地嘱咐他,不让他去碰矿山的事,是不是就是这个道理?